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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屆溫世仁武俠小說大獎三等獎
有「水滸山寨」的瀟灑,也有「軍事武俠」的霸氣……
亂世必出英雄
但英雄最大的敵人,卻是宿命……
內容簡介
那一年,荒城騎兵縱橫江湖,無人能敵;那一年,固若金湯的荒城真正屹立北地傲視天下;那一年,雲慕天在高台上,俯視台下數萬精英人馬;那一年,雲慕天不再被人叫做喪民野賊,他真正做了荒城之主,成為朝廷賜封的逆天侯。
他是逆天侯,難道此生的所作所為,也是逆天行事嗎?
大荒城一座古樸大殿內,排放著很多靈位,左邊是與雲慕天出生入死的弟兄安息之地。而右邊的一行靈位,是雲慕天幾個兒子。
雲驕、雲海、雲煞、雲悔、雲赦、雲恆……他們都先雲慕天而去,大多死的時候,還是少年。雲慕天頹然而坐,望著靜靜而立的牌位,回憶此生幾多生離死別,心如刀絞。
「我一生縱橫,自覺無愧,但子孫卻總是遭遇不幸,是否我真的逆天而行,得罪上蒼,才讓我嘗盡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楚?」
不幸被「戰神」邢無雙言中,雲慕天英雄一生卻註定寂寞,而代價是慘重的,其中之一便是他連遭喪子之痛……
作家推薦
周芬伶(東海大學教授,小說家,散文家)
我覺得這部小說是很特異的作品,它寫得很薄,但是前面寫得很出色,你把它當作對亂世現實的諷刺也很出色,寫人回到原始部落的狀態,尤其生動。它沒有依附歷史資料,而是自成一格的世界,寫亂世英雄如何打天下,人如何在最惡劣的環境中生存掙扎。
陳大為(台北大學教授,詩人,散文家)
本書在最前端描寫一群少年為求生存而戰鬥的狠勁,頗有氣勢,相當生動的形塑出一群小人物對抗黑暗宿命的精神面貌。主角雲慕天在拜師於戰神之後,理應轉向武學化的戰鬥人格發展,擺脫莽夫搏鬥的層次,作者卻選擇了一種「水滸式」的山寨路線,將其武者生涯往寨主模式持續推進,以後全書偏重軍事武力與群體殺戮,大步邁向軍事武俠的路線。作者對大荒城的興建別具匠心,它即是一座敘事的舞台,也是人物命運的囚牢,雲慕天登上城主位置之後,從此受困其中,連同故事中的其他重要人物都在這個敘事時空內完成他們的生死。
湯哲聲(蘇州大學教授)
亂世之中必出英雄,那是因為人心思安;爭鬥之中必有傳奇,那是因為人心所盼;荒漠之中必然大氣,那是因為人心所憾。當這三種因素匯合在一起時,小說自然就會產生動人的魅力。自由平等的獲得付出的是血的代價,可是自由平等又將隨著歷史而逝去,「城主」逆天,而又順天,歷史的迴圈似乎是人類的宿命。結構的精巧安排和語言收放自如,顯示出作者的謀篇佈局的才華。《城主逆天》再次彰顯了傳統武俠的風采。
第一卷:亂世餘生
一、喪民
二、血瞳
三、狼穀
四、落草為寇
五、荒原劫
六、大混殺
七、戰神無雙
第二卷:血戰大荒
一、黑雲寨
二、明攻
三、兵之詭道
四、中計
五、畫地為牢
六、逃亡路
七、東海緣
八、城起大荒
第三卷:慕天七子
一、靈位
二、雲之驕子
三、海煞悲
四、降龍不悔
五、赦心
六、沖出江湖
第四卷:荒城紅顏
一、蓮子心苦
二、冷月嬋娟
三、伊人如蝶
四、梟雄情
五、荒原花開謝
第五卷:英雄天下
一、桃源宴飲
二、十三騎
三、君子如梅
四、立威江湖
五、散盡千金笑塵寰
六、刀劍鬥
第六卷:日暮歸途
一、地下迷宮
二、安陵之禍
三、故土之行
四、素女心計
五、此生成灰
六、歸去來兮
作者自序
城主謠
勒馬風雲駐,橫刀耀白虹。
無辜生亂世,末路起英雄。
貴賤何天定?王侯枉自空。
城頭人白髮,刀劍笑蒼穹。
──邢墨鳶
這個故事,發生在亂世,至於是哪朝哪代的亂世,我說不好。
這個故事發生在大荒之上,至於大荒在哪裡,我同樣說不好。
我只知道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江湖。至於江湖在哪裡,我覺得每個心中有夢、夢中有情的人,都知道。
江湖,就在我們的心裡。
這個故事,無朝無代、無根無據,由心而發,隨緣而至。就在某一天,從那個叫江湖的時空裡衝殺而出、撲面而來,沖入我的夢裡赫然成形。也許並不是我寫出了它,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相遇。
面對漫天流光溢彩的晚霞,或是大風中奔卷的亂雲,我看見了萬馬奔騰、群狼嘯天;我聽見金戈交錯、刀劍破空;我感覺到熱血沙場上的捨生忘死,也感覺到冷月傾城裡的淚光孤影。靈感從天上的雲開始,所以我將主人公的姓氏定為「雲」。
一見傾心,二見傾城。這次靈感的眷顧,讓我飛指如蓮花,熬夜碼字,每天一萬字的速度完成這個故事,只為不負這段緣分。
從小喜歡武俠,醉心江湖。隨著年齡增長,心中的江湖漸漸成為一種精神聖地。是無朝無代,無始無終的;卻也是有因有果,有情有愛的。記得小學時就喜歡寫簡單的小故事,然後拉著家人做讀者。印象最深是六年級寫了一個女妖怪的小故事,還取了個很怪的名字,叫《女懶》。故事講的是,一個妖怪在陰森的路上跟蹤行人回家作怪。
初中時,我在課餘寫了第一篇完整的武俠故事,大致就是惡霸為非作歹,大俠懲惡揚善的。很簡單的人物,很幼稚的情節。真正覺得滿意的第一篇作品,是初中畢業時寫的《碧霞劍訣》,人物刻畫立體起來,情節也比較曲折。寫了厚厚一疊稿紙,存在木箱子裡。不幸後來被老鼠鑽進去,稿紙被啃得七零八落了。
到了高中,又陸續寫了《血手美人刀》、《江湖路蒼茫》、《碧霞劍訣二》等。水準雖都不高,也算一種創作歷程吧。
因為家貧,以及其他條件所限,上大學之前,我只是見過、卻從沒用過電腦。所以寫的小說,都是用筆寫在稿紙上的,一捆一捆,一疊一疊,基本也沒什麼讀者,都是閑下來時自己翻看。有的時間久了,稿紙泛黃、字跡模糊,我還視之為寶。因為那是我精神世界的桃花源。
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現實的生活,如水流年。而我從沒有放下夢之江湖。2011年秋天,開始在網上連載小說,繁忙的工作依舊,寫東西弄得我越加繁忙。但我忙並快樂著。
於是,我的故事,終於有了除自己以外的讀者。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得到些支持和鼓勵,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此。
參加溫賽,同樣偶然。是緣分,也是我的福分。我感謝這次機會,感謝大家的鼓勵,也會對這段寶貴的記憶倍加珍惜。
江湖,本就是傳奇。能與之有交集,便是生之大幸。無論緣深緣淺,道路遠近,只願此心淡泊隨緣,一夢安好。
邢墨鳶
2013年4月3日
精彩試閱
引言
若非生逢亂世,誰願做賊?
若非生逢亂世,誰會成為喪民?
若非生逢亂世,便不會有梟雄雲慕天!
若非生逢亂世,便不會有荒城縱橫江湖百年的鐵血傳奇!
漫天雪蕭蕭而下,鋪天蓋地籠罩了大荒城。
白髮青衣的雲慕天,披著鶴羽大氅,傲然屹立城之高處,望著茫茫天地出神,目光凌厲,全然不像花甲老人。
「城主,安陵夫人生了。」有人氣喘吁吁地跑來稟告。
雲慕天回過頭來,髮上滿是積雪,沉聲問來人道,「是男是女?」
來人回道,「恭喜城主,是位少爺!」
「哦……」雲慕天不曾如那人預料的興高采烈,卻是有些木然地自言自語道,「但願我這兒子——」
來人見狀,不敢再說,卻也不退下。
「還有事?」雲慕天望著來人。
「夫人等著您,取名字呢。」來人小心地道。
「哦……」雲慕天點點頭,隨即道,「就取一個沖字吧!但願這孩子能繼我之後沖出江湖、再戰天下!」
來人領命下去。
這一日,正是大雪節氣,天寒地凍。雲慕天第七子,雲沖降生在大荒城。
雲慕天還是呆呆立在雪裡,滿是刀疤與老繭的手撫摸著堅硬的石牆,這通天台是二十五年前修建完畢的,那一年,荒城騎兵縱橫江湖,無人能敵;那一年,固若金湯的荒城真正屹立北地傲視天下;那一年,雲慕天在高台上,俯視台下數萬精英人馬;那一年,雲慕天不再被人叫做喪民野賊,他真正做了荒城之主,成為朝廷賜封的逆天侯。
逆天侯……
逆天而行之人。
「難道我雲慕天此生所作所為,都是逆天行事嗎?」
雲慕天滿是皺紋的眼角久不流淚,滿目蕭然中,又回到了四十五年前——
若不是生逢亂世,誰願做賊?
若不是生逢亂世,誰會成為喪民?
十五歲的雲慕天,那時,還是一個亂世中的喪民。
第一卷:亂世餘生
一、喪民
兵災早已不是新鮮事,可加上大旱與蝗蟲,百姓最後一線生機也斷送了。
天似乎被烈日燒成了灰色的瓷器,乾巴巴的簡直要隨時裂出縫隙,沒有雲,似乎早被融化了,熱浪炙人的大地上,連草根的影子都找不到,偶然一兩隻、瘦得只剩翅膀的鳥雀落下來尋食物,便引得饑腸轆轆的人們爭相追逐。可有的跑不了幾步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其中一個,便是小蓮子的爺爺。他的臉色早已和那黃土一色,乾焦焦毫無生氣。
「爺爺!起來,你起來啊!」小蓮子撲上來,徒勞地要將爺爺拉起來,爺爺身子翻過來了,卻是渾身發軟,半閉著的眼睛無奈地看著天,那裡面,一片空空。
「爺爺,爺爺!」小蓮子用力搖著爺爺,「你起來,你起來啊!」
「蓮子,蓮子!」聲音由遠而近,一個少年飛也似的跑來,破爛的草鞋將地上的黃土踢得四下飛揚,小蓮子抬起頭來,塵土飛揚中一個布袋子先落在她的眼前,隨即是兩隻髒兮兮的手捧著白花花的米,閃亮了小蓮子的眼睛。
「小蓮子,有米了,有米了,妳快看!嚐嚐,甜的!」少年黑乎乎的臉上一雙喜出望外的眼睛,將米送到小蓮子的眼前,「嗯?爺爺怎麼了?」
小蓮子顧不得回答,喜不自勝地抓起一把,用手要塞進爺爺乾裂的、緊閉著的嘴唇,「爺爺,有米了,有米了,你快吃,你快吃,快吃啊,爺爺你快吃啊!」
米被塞進嘴裡,卻又撒出來,花花落在黃土上,爺爺吃不到了,任由白花花的米流出他的嘴角,皺紋縱橫的臉上,寫滿此生的滄桑與孤苦。
生時,面朝黃土,背朝天;死時,背朝黃土,面朝天。
「小蓮子,爺爺死了,小蓮子,妳別餵了。」少年伸手去攔小蓮子。
小蓮子卻一把推開他,用力握著爺爺的下巴,幫著他一張一合地咀嚼。
「爺爺沒死,他只是餓昏了,等吃了這米,他就好了!爺爺,你快吃啊,你快吃!」
小蓮子蓬亂的頭髮下,臉小得可憐,大大的眼睛下懸著兩顆淚珠……沒有更多的眼淚,太陽早將眼淚榨乾了!
可是爺爺沒有任何聲息,這年月,人命如蟻,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小蓮子,爺爺死了!妳快吃吧,妳吃米!爺爺一定希望妳活著,妳快吃!」那少年將米送到小蓮子的嘴邊。
小蓮子跪在爺爺的身前,呆呆看著他的屍體,隨即扭過頭,抓起少年手裡的米大把大把塞進嘴裡,大口大口咀嚼著,連著吃了幾口,嗆得眼淚湧了出來,她和著眼淚努力地嚥著。
那少年隨即開始用長滿繭子粗糙的手挖土,他要埋葬小蓮子的爺爺,讓他入土為安。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這事了,這些年,他已埋葬了五位親人:奶奶、母親、姐姐、叔叔、小弟弟。
這少年就是雲慕天,他這年只有十五歲,但身材高大,看上去如同十七、八歲的模樣,一雙被苦難打磨的大手也極為粗糙,他曾對人戲稱道,「我手上的老繭不比我年輕幾歲。」
這場景何等淒慘,一個餓得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在大口吞吃著生米,而一個少年沉默如鐵地挖著黃土,要埋葬一個剛剛被餓死的老人。
雲慕天說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米的味道,好甜好甜。
梅君遠問過他:「你為何一定要做賊?」
眾人擔心雲慕天會發怒,但他只是哈哈大笑地道,「因為我餓!」
因為餓,逼著雲慕天走上了一條蓋世梟雄的道路。
白花花的米不會從天而降,這米讓村裡餓得眼睛發藍的人們,欣喜若狂,但隨即便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那是兩個時辰前。
一群饑民圍在城裡最大的米店,隆盛米店前,嚷嚷著要買米。
肥頭大耳的掌櫃此時被日頭曬得正頭腦發懵,沒好氣地喝道,「喊什麼喊?你們要買米?你們用什麼買!」
為首的,正是雲慕天的父親雲占,是個擅長鑄造的鐵匠,因手藝精湛,人稱鐵雲手。此時正逢兵荒馬亂,朝廷命他日以繼夜地打造兵器,說好按數給銀子,卻是從未兌現。被爐火烤得渾身鐵黑的雲占立在人前面,高高瘦瘦,如同一根鐵柱。
「掌櫃的,你賣給我們一些米吧,村子裡餓死很多人啊!我這裡有朝廷這幾年給我寫的帖子,這上面說了,朝廷會付給我工錢的,這裡少說有幾百兩銀子,夠買米的啦!」雲占低聲下氣,拿出一疊白紙。
掌櫃哈哈大笑道,「雲鐵匠,你真逗啊,幾百兩銀子,能買多少米?你知道如今的米價是多少嗎?」他高高舉起了手臂指向天空,隨即又看看那些白紙道,「這些東西能換錢?你算了吧!如今仗打得這般厲害,朝廷國庫都吃緊,大江南北多少地方在打造兵器,還顧得上你這野作坊?」
雲占小心翼翼地握著那些帖子道,「不會的,這有官老爺的大印的,朝廷會給銀子的,掌櫃的,你就當行行好,賣給我們一些米吧!你看你這麼多米,就是賤賣一些,也不會吃多大虧的!」
掌櫃的大笑一聲道,「哈!行行好?我不是菩薩,也不是開施捨棚的!再說了,這批米不能賣,這是貢米,貢米懂不懂?是要運進京城的……少了一斤,我是要掉腦袋的!」
「貢米?皇上吃的?」大家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雲占皺著眉頭道,自言自語道,「皇上要吃米,百姓也要吃米啊!同人不同命啊!」
掌櫃的看他神情不由忍俊不禁,哈哈笑道,「皇上吃的?皇上吃的輪得到這小城上貢?土包子,實話對你說吧,這是宮裡養的雞鴨吃的。吃了這白花花的米,雞鴨才肥美,吃起來肉吱吱冒油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雲占臉色變得陰冷,咬著牙道,「雞鴨吃的?雞鴨吃得,人卻吃不得?餓死這麼多人,宮裡雞鴨還要吃白米,人還不如雞鴨嗎?」
掌櫃的一指頭上道,「這話對了,你們這些人的命,就是比不了那宮裡的雞鴨,天子、皇帝,皇上吃的東西,那便是無比尊貴的!哎,你們也別圍在這裡了,散了散了……哎,你不是說餓死人了嗎?你們這些人腦袋不開竅,死人別埋了,吃肉!這不比米好多了?你們——」
話音未落,他已被雲占一把拎住了領子,雲占黑黝黝的臉對著他,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是人話嗎?我們不是畜生,是人,老天不讓活命,你這狗東西也來逼命!」
「你要怎樣?雲占,我可告訴你,你敢打我,那可是犯王法的!」那掌櫃的心虛地用白胖胖的手指指著雲占。
「打你?髒了我的手!鄉親們,砸開門,搶米活命啊!」雲占高聲一呼,隨即一把將那掌櫃扔在地上,帶頭抄起塊青石對著那緊閉的大門砸去。
石塊木棒紛飛,饑餓的人們早已失去了理智,奮力砸開了大門,衝進了米店。
一袋袋米被扛了出來,赤著腳的人們如同搶命一般,將白米扛出了米店。
那掌櫃的鬼哭狼號地開號了,「哎呀,你們這群刁民敢搶貢米!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雲占肩上扛著三袋米,將那些帖子丟在地上道,「這是朝廷給我的工錢,我買米了!你跟官府說,我雲占是買的,不是搶的!」
說完,雲占帶頭領著眾人快步而去。
米進了白石村,大家過年一般,捧著白花花的米欣喜若狂,紛紛抓起米填進嘴裡,交相喊道,「甜的,甜的,真的是甜的!」只是供皇家雞鴨的米,卻讓他們如獲至寶,一個老太太顫巍巍地用沒牙的嘴咂巴著米的味道,笑咪咪地點頭,隨即想起頭天剛剛死去的老頭子和兒子,不由抬起袖子擦眼淚。
「爹,米是哪來的?」雲慕天問雲占,滿是好奇。
「爹買的!」雲占笑著答道,「用朝廷給的那些帖子。」
「真的?」雲慕天高興地道,「爹你真厲害!」
雲占笑笑,用大手拍拍他的肩膀,雲慕天隨即黯然道,「要是早買回來一會兒就好了,草鞋爺爺剛剛死,這回小蓮子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雲占沉思一會兒道,「讓她來咱家吧,和慕雪做個伴兒。」
雲慕天高興地點頭道,「我這就令她去!」
他雀躍著出門了。
官兵是在當天黃昏時分來的,因為茲事體大,官府派了數百人將白石村的進出要道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掌櫃連滾帶爬地去報官,沒有提雲占最後那句話,只說這些人如何凶狠,打傷了他,將貢米搶了個精光。
恰逢亂世,治政必嚴,官府思索再三,認為此風不可長,亂民不可姑息,否則朝廷威嚴何在?若是人人效仿,豈不會天下大亂?於是決定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何況,那大老爺瞇著眼看著窗戶透進來的日光。
朝廷正在圈地養兵,這白石村,倒是個好地方。
人們被集中在村中的一塊空地上。白石村有上百戶人家,加上來逃難的流民不下五百人。
雲占被抓到了大老爺面前,那人是一個黃白臉的瘦子,看上去很和氣,上下打量著雲占,只是問道,「你是雲占?貢米是你帶人搶的?」
雲占見此人不是聲色俱厲,也便放鬆些,坦然答道,「我是雲占,那米卻不是我搶的,是我買的。」
「買的?」老爺手撚鬚髯道,「你哪來的銀子?」
雲占便將今日用帖子買米的事說了一遍。
老爺隨即點點頭道,「說來有理。若是平日,搶也罷了,頂多打打板子;可如今,你便是買也不行。」
雲占見老爺話中有話,便道,「那算在我一人頭上好了,米是我搶的,我隨老爺回去。」
老爺嘿嘿一笑道,「你一人擔得起嗎?這白石村裡,家家的鍋裡煮的都是貢米,既然吃的時候人人有份,那你如何一人擔起?」
雲占愣了,老爺隨即抬起臉道,「趙掌櫃,你去看看,都有誰!」
趙掌櫃立時上前指出了今日搶米的人,這些人一一被帶了出來。
「朝廷有令,哄搶貢米者,不必上呈,證據確鑿,即行就地正法!」大老爺一聲令下,沒讀過什麼書的百姓卻聽得懂「就地正法」四個字。
那是要殺頭的!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官府的劊子手已將幾個人按在地上,不肯跪下的還被人在腿上砍了一刀。雲占愣了,他萬萬沒想到,剛才還和和氣氣跟自己說話的大老爺忽然要殺自己,他抬頭辯解道,「米是我買的!朝廷給的帖子……」他抬頭看見一顆啟明星在夜幕裡,隨後是一道寒光帶著風聲劃過那星星,一聲鈍響,滾如油煎,眼前一片黑。
「噗!」血噴了出來,雲占的人頭滾在了地上,滿臉是土,身體倒了下去。
人群爆發出一聲驚呼,大人孩子被嚇得一片大亂。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又幾聲鈍響,撲通撲通,屍身紛紛栽倒在地。
「爹!」雲慕天第一個反應過來,撕心裂肺地喊起來,撲上來搶父親的人頭。
身後是他的弟弟和妹妹。
一瞬間,人就這麼身首異處,沒有餓死,卻死在刀劍之下。
「爹!」
雲慕天抱著那人頭拚命要按在還在汩汩流血的脖子上,渾身滿臉都弄得是血。
不過為了活命,怎麼就犯了死罪?
「我殺了你!」抬頭看那官老爺,雲慕天要撲上去,卻被一雙手死死拉住,他回頭看見一雙婦人的眼睛,那是他的繼母柳氏。
「不要送死啊,不要送死啊!」
這句話,讓雲慕天冷靜下去,怒火卻將他燒得渾身生疼,被柳氏緊緊抱住。
「爹!爹!我要為你報仇!我要報仇!報仇!我要,活下去!」
那一刻,雲慕天不再是孩子,他擁有了超出年齡的忍耐力,讓他有了咬碎牙根但不動聲色的冷靜。
受驚嚇的百姓們紛紛向前衝,那大老爺退了幾步,不由喝道,「果然是一群亂民!但凡家中有貢米的人家,全部處死!」
手下有一個師爺勸道,「老爺,不行啊!按朝廷律例,男子十六歲以下,還有老弱婦孺可免死的!」
那大老爺想了想道,「那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統統處死!尤其是姓雲的,滅全族!」
滅全族!
白石村雲姓是大姓,全族二百四十多人。
哭聲震天,手無寸鐵、餓得奄奄一息的百姓,哪裡抵抗得了刀劍森森的官兵?
當晚,被殺了三百八十六口。
剛剛升起的炊煙絕了,全村人沒能吃上還煮在鍋裡的米,有些由於火大,已經焦糊了……
混亂中被血光嚇傻的雲慕天被抓住了。
「老爺,這是雲占的兒子,不能留。」
「不行!」一個婦人抱住了雲慕天,「大人,他才十五歲!」
那老爺已經有些累了,看著高大的雲慕天奇道,「你十五歲?你瞞了年齡吧?我看你有十七了!」
「大人,他確實十五歲,本州府的百姓,官府該都有記載的,老爺可以查!」那婦人已拚出一條命了。
「他是雲占的兒子,不能留。」大老爺想了想還是道。
「老爺!您這是草菅人命、知法犯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一旦傳出去有辱大人的名聲!」
大老爺似乎猶豫了,隨即嘿嘿一笑道,「這白石村真是奇了,男人膽大包天,女人能言善辯。來啊!所有剩下的人,貶為喪民,給我趕到沙漠北邊去,省得日後,本官心裡不踏實。」
喪民,是亂世裡喪失一切的流民。一般是犯了律條被流放。朝廷不再管轄,土地收回、戶籍造冊焚毀,在手臂上刺配印記,由官府押送流放到荒遠之地,自生自滅,永世不得回來。若是偷偷潛回,發現便是死罪。
那是永世的流放,世世代代,自生自滅,是遊蕩在人世間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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