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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
攬雀尾,肘底錘,海底針,斜單鞭,當頭炮……你從他們每人身上學會一樣絕技,還愁不能重振楊家雄風嗎?
江湖人的血,都是酒做的
但時代已經變了,酒也可能會壞掉
國術對洋槍熱鬥冷戰推薦陳大為、果子離、李桐豪、黃崇凱
果子離:
「傳統武俠作品的元素,《楊無敵》統統沒有,卻能吸引讀者一路讀下去,不能罷手。」
一部民初武者的成長小說,也是給現代上班族的職場寶鑑──
什麼叫江湖閱歷?就是看得多了、聽得多了,知道什麼可信、什麼不可信。
小說裡的英雄天天都是英雄,而現實中的英雄會是個苦力、是個被人愚弄的傻子、是個被人嘲笑的懦夫──只有到關鍵的一瞬間,才是英雄。
內容簡介
楊無敵死的時候楊宣成才十四歲,在他十四歲之前,是他父親戰無不勝的年代。太極拳、九節鞭,擒拿手是楊門三絕,楊無敵在天津衛從未有過敗績。
直到有一天,父親的靈柩毫無徵兆就出現在家裡,外面開始傳說著是個半大的孩子兵一槍掀了父親的天靈蓋,說楊無敵半個架勢都未拉開,就被一粒子彈奪了性命……
可是當時不論換誰站在那裡,也都是一槍斃命。太極拳沒輸、小擒拿手沒輸、楊家也沒輸!是國術輸給了槍,是咱們練武的人輸給了這個時代!
推薦序1
天津的江湖傳奇/陳大為
近十餘年來的武俠小說,除了舊有的歷史化路線,越來越多的網路武俠寫手走向玄幻和修真模式,故事裡的中心人物往往因為奇遇而獲得仙丹或神兵,一蹴而就,輕易成為頂尖高手,把最起碼的成長歷程驟然縮短,這種小說看多看久了,會很膩。
好看的武俠小說需要一段血肉真實的成長故事,讓讀者感受到角色的逼真感,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夥兒俠客,在為某件大事而奮鬥。相信大多數讀者都會認同:成長母題的設計和處理,足以影響一部武俠小說的成敗。然而,這裡頭還有一個相當關鍵的因素,就是時空。成長故事與歷史現實的距離遠近,讀起來越真實,但武術的想像空間卻被時空的真實感壓縮得越小,所以清末民初背景的武俠小說大都寫得不怎麼好看。
這部《楊無敵》選擇的歷史時空是令人擔憂的,因為那是一個現代熱兵器開始統治中國的時代,傳統武術還能耍出什麼把戲來呢?小說一開頭就挑戰這個困局,作者給了主角楊宣成一個合法執槍的巡警身份,他手上握的卻是一彈斃了他父親的現代洋槍,區區一顆子彈就讓戰無不勝的父親,連同楊門三絕(太極拳、九節鞭、擒拿手)在一夕之間成為天津的笑話,也是主角心中難以平息的傷痛。接下來的故事如何發展,登時變得十分有吸引力。
作者把長期被武俠小說神化的中國古武術,歸還給現實的土壤,改以國術和武行的意義來定位它,再將之置入前現代的冷兵器和現代熱兵器的夾縫中,由此產生巨大的尷尬與衝擊,同時讓書中角色和讀者去思考古武術的存在困境和價值。於是我們讀到女主角歐秀珍的現代性視野:「不管是武功還是江湖,那……那都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以及楊宣成對國術的執念:「沒輸!我爹不會輸,咱們練武的硬不會輸給洋槍。」但作者沒有朝向黃飛鴻或霍元甲電影中「以武救國」的民族自尊路線寫下去,她僅僅開闢了一個有限──遠距用洋槍,貼身靠擒拿──的動武空間。或許,小辮楊對付洋槍的見解也可以說明這個武術依存的縫隙:「(洋槍)不摟就不響,就是塊廢鐵,咱就練在它沒摟的時候打它!」。
一部民初武者的成長小說,就在楊氏太極的攬雀尾、肘底錘、海底針、斜單邊、當頭炮等五個招式中發展開來。
江湖結構進入民初的天津,變得異常複雜,傳統武術陷入空前的脆弱境地,我們在故事裡讀到兩個「楊無敵」,從父子二人的生命際遇裡可以發現,面對槍械的不僅僅是江湖人物對武術的信仰,還包括江湖道義與政治局勢的角力。第一個楊無敵在洋槍下的敗亡,象徵著主角和眾多武者(甚至平常百姓)對武術信仰的崩潰,接下來作者再透過落草為寇的黑面虎、青幫的劉廣海和袁文會等人跟第二個楊無敵(楊宣成)的互動,初步重建了武和俠的信念,然後再殘酷地考驗它,嘗試在政治勢力底下摧殘它。
在這個複雜的寫作意圖下,極大部分武俠小說都不能避免(而且很容易寫爛)的成長母題,在作者十分細膩且合乎常理的經營之下,「鐵手佛心」楊宣成在武術和心理方面的成長都很有血肉感。這麼一個肩負著傳統武道與俠義精神之存廢問題的民初武者,踏進一片透過大量逼真的細節來重建的民初江湖世界,兩相融合,成就了一則虎虎生風的天津江湖傳奇。而且書中的江湖世界在作者筆下不是任意的虛構,她顯然對民初的國術和武行有深入的研究,寫起來好像真的就是那麼回事。
除了成長母題和現代性衝突,武俠小說的核心還是武打。打不起來的,或打得軟手軟腳的,都成不了一流的武俠小說。本書作者走的是徐皓峰一路,講求實戰的肢體動感,雖然她在太極拳的形塑上不及徐皓峰來得精彩迷人,卻多了一份拳拳到肉的真實,寫得最令人振奮的是楊念成以一敵眾,在碼頭毀掉袁文會三十六個打手,沒有囉嗦的招式名稱,只見流暢且凌厲的肢體動作,狠狠的往敵人的關節骨架下重手,分筋錯骨,將對方的手指或臂膀生生撅斷,或齊髁擰斷,「袁文會一方的士氣,終於在楊宣成下手擰斷第三十六個敢於挺匕首上前的打手的脖子時,全面崩潰了」,十分大氣的展現了武術的殺傷力。至於楊宣成與沙旺的兩次交手,也可以體會出作者對兩種武術的了解與運用,更重要的是蘊含其中的武道精神。
總的來說,這是一部寫得相當紮實而且富有勁道的硬派武俠小說,重現了作者心目中的天津衛江湖世界,塑造了一群鐵漢,以及講究實戰的武打。這部小說,絕對值得一看。
推薦序2
江湖在哪裡?江湖是什麼?/果子離
【壹】
《楊無敵》無敵好看。
好看的原因,一是奪秘笈、爭寶劍,身世之謎、門派鬥爭、跌落山崖發現珍奇密寶或千年秘果、練成玄奇武功傳統武俠作品的元素,這部長篇武俠小說裡,統統沒有,卻能吸引讀者一路讀下去,不能罷手。
然而此書又會讓你不時停頓甚至掩卷,思索,嘆息,為作者或有意或無意拋出的一些議題沉吟再三,這是好看的第二個原因。
以「楊無敵」人名為書名,但此君曇花一現,甫出場就死了,此後未再現身。
此後楊無敵雖然不在,卻無所不在。他的精神、魂魄與傳奇,一直從鄉親口中,在兒子楊宣成──本書主角心裡,不斷出現。楊宣成承續父親的古道遺風,走上父親走過的江湖路,只不過這趟江湖路,已不是父親一輩當年所走的路途了。作者透過楊宣成的失落與矛盾,叩問與追索,表現時代的巨變與新舊對比。內涵豐富,縱深厚足,此為好看的第三個原因。
小說從一開頭,武術高手楊無敵被槍擊而身亡,就表現這分變化與對比。
楊無敵是清朝遜帝溥儀(宣統)的臣屬。辛亥革命成功,清帝溥儀退位。政權興替,民國建立。根據禮遇條例,大清遜帝溥儀仍在紫禁城過著小朝廷生活,仍然有內務府、宗人府、慎刑司等機構。之後一度在張勳擁戴下復辟(一九一七年七月一日),在位十二天。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五日,擁兵控制北京城的軍閥馮玉祥,派鹿鍾麟(時任京畿警備總司令)帶兵進入紫禁城,逼迫溥儀離宮。本書故事便開場於這一天。
這一天,國民革命軍直闖紫禁城,強迫宮廷搬家,原內廷侍衛楊無敵出面阻擋軍人衝進內室,以免驚擾溥儀與太妃,卻遭撞開,情急之下,「右手探腰取出九節鞭信手一揮,鞭梢釘入對面院牆的青磚,攔住眾人去路。」
果然是武林高手,是武俠小說、鄉野傳奇裡,常見的使鞭好手,然而,砰砰一聲槍響,楊無敵胸口中彈,倒在地上。
從開頭這一小段敘述,已經宣告,新的世代來臨了。不只是民主與封建的制度分期,也是槍砲與刀劍拳腳傳統武術的分野。小說寫出舊時代與新時代、舊武俠與新武俠、舊思想與新思潮的對比,以及過渡期間所衍生的,關於觀念、行事方式、價值觀等諸多衝突。談到最多的關鍵詞,莫過於「江湖」。江湖一詞在書中出現了約莫一四○次。
江湖在哪裡?江湖是什麼?在舊時代,這問題不是問題,在傳統武俠小說裡,這話題也沒什麼好討論的,但《楊無敵》選擇近代中國為背景,便有了發揮的空間。
有別於父親的舊王朝,楊宣成所處的新中國,有了銀行匯兌,保鑣不需要了;法律在上,快意恩仇殺人行俠,也不允許了。但俠義永遠有,也必須有。然而麻煩就在這裡,和舊時代沒兩樣的是,混混當道,特權橫行,脆弱的民主法治,卻往往用來保護壞人,而令俠士無用武之地。小說裡這個問句:「江湖上最大的勢力是什麼?」揭示的答案是「官府」。這是十分沉重的答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已屬無奈,「人不在江湖,也身不由己」則更無力。
【貳】
此外,慕容無言在小說中,藉由楊宣成這個角色,道出人在職場的浮沉進退。
楊宣成是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進入社會這個俗稱的大染缸後,大失所望,他滿懷理想,進入警界,卻以一串問句展開職場生涯:「不是開封府裡王朝馬漢的差事嗎?怎麼就變成傭人一樣的侍候為先了呢?」與他交情甚好的歐秀珍代表現實主義者,她說:「讀書才是最最要緊的事情,我想不管是武功還是江湖,那……那都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在她心目中,小說寫道:「而陌生的江湖對她而言,儼然是評書或者戲曲裡才有的古時代的東西,是早已經不時髦的,犯不著為這麼老舊的東西下苦功、流大汗……。」如此思維,但也沒錯。俱往矣,新社會的人情世故,新時代的法律規範,職場官場自有一套準則。江湖,似乎只與幫會有關。這個社會,還有什麼江湖?還要練什麼武功?楊宣成屢屢迷惑,不斷質疑,也多次自我對話、與人辯論。警局資深同事老甲勸他離開官官相護、有志難伸的警界,兩人之間有段對話──
楊宣成嘆口氣道:「要說展示本事,我無非是拳頭比別人硬些,難道就只能走打打殺殺的江湖路了?」
老甲道:「江湖路也是路,不見得就比正經路窄,未必你就非要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天津衛這麼多碼頭、幫派、賭場、茶樓,哪裡不是銷金窟?哪裡不是養人容人的地方?哪裡不是你施展身手的所在?何必就困死在一個巡警局子裡呢?」
接著老甲趁勢說了堪給現代上班族為鑑的金言玉語:「人都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那也要魚在海、鳥在天才行,要是換錯了地方,鳥累到死也在海裡飛不起來。」
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江湖路不是直直一條路,它曲曲折折,一如人心。楊宣成的困惑,也是你我等人初入職場,不斷受到撞擊,不斷折損,不斷修正,在妥協與堅持之間,尋找平衡點的過程。一句話,仍然是老甲說的:「什麼叫江湖閱歷?就是看得多了、聽得多了,知道什麼可信、什麼不可信。」
慕容無言才華洋溢,寫出俠義小說版的《官場現形記》,精闢名句、警語格言屢屢可見,值得圈圈點點加眉批。
【參】
用電影來比喻,拳腳功夫片有別於刀光劍影的武俠片,因為沒有花式特技,演員多少要有功夫底子,不可花拳繡腿,不能像李小龍,至少要像成龍。同樣的,寫拳腳功夫的時裝武俠小說,需要的寫作才力恐怕也勝於傳統古裝武俠。
傳統武俠裡玄妙不已的武學招式,這本書沒有,也不能有。民國以來的時代背景,不容輕功、點穴等手法,以及挪移大法等不可思議的武術。我們很難接受一名大俠像接飛鏢一樣,兩臂一揮,把滿天子彈攬在袖裡,或者口啣、指夾,擋住子彈;也很難接受,像洪七公入京城偷吃御餐一樣,某位大俠身子一縱,兩腿一蹬,神不知鬼不覺躍進總統府,出入自如。然而口味被養大的讀者、觀眾,或許讀慣了傳統武俠小說,看多了武俠片,會覺得大俠不會飛簷走壁,不會輕功上樹,便不叫武俠小說與電影了。然而你看這部小說裡的楊大俠,居然這樣:「他爬起來奮力翻牆,幾番用勁卻依然構不到牆頭。」
《楊無敵》把俠客從神還原為人,平凡的武術,平實的情節,為武林小說帶來不一樣的閱讀樂趣。作者慕容無言的內力深厚,底子夠,創作的《楊無敵》內涵豐富,面向寬廣,榮獲首獎,實至名歸。
白天時,我是一個房地產行業的初級管理者,被郵件、報表、核算、統計等等諸多亂事裹挾。在夜晚,我是個沉浸在自己所構築故事中的旁觀者,看著筆下人物在字裡行間中躍動、奔走、歷盡悲喜。一個人,能有兩幕舞臺,互呈精彩,真是件頗為幸福的事情。
看《一代宗師》中有對習武的三重境界,見自己、見天地、見終生。寫手作文也是如此三重,先編故事給自己看,再用筆摹世間故事,最後在故事中包容天人萬物。我寫字八年,自覺還在第一重境界內尋窺門徑,所以從未敢稱「作家」,只敢說自己是個寫手。
而我的故事裡,絕少會出現大人物,帝王盟主、才子佳人;我更多是在記述著平凡人所作所為的不平凡事。因為我覺得,唯此才更可歌可泣,唯此文字,才能對那些以平凡之身成就奇跡者,用文字呈上一份尊敬。
這就是我,用平凡文字講述平凡人不平凡故事的說書人慕容無言。
推薦序:江湖在哪裡?江湖是什麼?/果子離
引子
一、攬雀尾
二、肘底錘
三、海底針
四、斜單鞭
五、當頭炮
尾聲
後記
引子
天下之大,盡在皇城。而紫禁城雖貴,卻非容身之所。
隨著入冬漸冷,這念頭在許思汀心裡越發強烈,今早他甚至突生出趕緊離開這裡、腳不停歇躲回老家的衝動。可笑啊,當年連夜趕路躊躇滿志進京、恨不得一口氣施展胸中抱負的他,如今也像那些沒了下邊物件的太監般,人還在城裡,心早就飛出去了。這一道當初萬千人夢寐以求想進來的紅牆,誰都想在紅牆內步步向前,一直走到那把座椅下面。可如今,這些都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話。
說起來也怪不得許思汀,人君是朝廷之膽,無上威儀在於一身,可連皇帝都簽了退位的文書,蝸居在這缺了三大殿的紫禁城裡,為人臣的,哪個還能有挺直的脊梁骨呢?改朝換代了,這城裡城外、從上到下數百餘口人,誰又不是在仰仗著民國政府活著,每年四百萬元,這是多大的一筆嗟來之食。說到底,如今的大清國,從當年萬里江山的主子,變成了萎縮在紫禁城裡的房客。這紫禁城再好,又還能待上多久呢?
許思汀在宮門口回事房的桌子上鋪開了紙筆,滴水入硯,持墨緩研。他雖然有功名在身,可在這民國時期,崇尚破舊立新,功名也值不得幾個錢,不如洋學位管用。因此奮筆揮毫作畫,再拿出去換些零錢,是許思汀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課。反正也輕易無人上門,就在這回事房裡畫上一天又如何?更何況今冬內務府給的煤炭極少,也只有回事房這邊能稍暖和些。一想到聚會天下財富奢華百年的紫禁城裡,也有了燒不起煤的時候,許思汀原本打算要畫的山水圖,左思右想卻怎麼也不成形,筆落到紙上,只畫得出寥寥老樹、寂寂昏鴉。許思汀終於嘆了口氣,將筆架好,兩手揣進棉袍的袖筒裡,心裡又一次唸起:紫禁城雖貴,卻非容身之所。
他這邊心情正寥落,忽然間大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接著就是用硬物砸響宮門的咚咚聲。這動靜不是三兩個人能鬧出來的,這地界也不是三兩個人就敢來鬧事的。許思汀壓下心頭不祥的預感,走出回事房,朝門外喊道:「誰啊?」
外面亂哄哄傳來了不同口音的應答聲:「開門!國民革命軍!奉政府令讓你們搬家!快開門!」
許思汀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本來就在人家國民政府鼻息下生存,每天就怕人家來斬草除根,現在人家派了兵拿著槍來找你說事,你能說得過人家嗎?即便說得過,你又能打得過人家嗎?許思汀躊躇著,不敢開門,他知道這一開門,就會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事件。紫禁城裡上次舉世驚詫的大事是皇帝退位,這一次的事大到什麼程度就可想而知。可許思汀也知道靠兩扇木門擋不住外面這群如狼似虎的大兵,外面的人真要是因為等時間長而惱了的話,誰又能擋得住人家的真槍實彈?
就在這當口,留下護衛紫禁城的原內廷侍衛小辮楊趕了過來,他站在許思汀身邊略一沉吟,低聲道:「許先生,如今之事是由不得咱們了!您可千萬別亂動!」說完,小辮楊走上前去,將三道門栓一一卸下,兩扇鐵包銅釘的大門緩緩打開。
大門一開,外面的軍兵紛紛湧進來,腳步紛雜、刺刀晃眼。小辮楊在亂軍中挨了幾下推搡,眼見攔不住眾人,他一聲咋喝躍開數尺,橫伸左臂擋住眾人去路。眾軍兵哪有人理他,亂紛紛就要從小辮楊右邊湧進去。後面就是末帝溥儀與太妃們居住的地方,豈能允許他們亂闖!小辮楊情急之下,右手探腰取出九節鞭信手一揮,鞭梢釘入對面院牆的青磚,攔住眾人去路。小辮楊開口剛要說話,人群中一聲槍響,小辮楊胸口中彈鮮血迸流,仰倒在地。
許思汀嚇得一哆嗦,順勢看過去,只見門口一名剛跨進來的黑瘦士兵,不過剛高出步槍一頭有餘,此時正拉動槍栓退出彈殼。這士兵一槍打死小辮楊竟如無事般,同身邊的軍兵一起,繼續持槍向裡便闖。
小辮楊的師弟佟大興從裡面跑過來,見師兄倒地血漫青磚,哇呀一聲慘呼,紅著眼睛擎了大刀撲過來就要拚命。這邊十幾條步槍齊刷刷舉起來,拉動槍栓直對過去,就要將他打成個篩子。
就在這危機時刻,許思汀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氣力,拚了命地抬腳蹬地大叫一聲:「都住手!」
這一嗓子又高又亮,讓兩邊都是一頓身。
許思汀手指佟大興頓足急道:「你還不快帶你師兄走!這年頭已經變了!變了!」
佟大興聞言,眼神一黯,滿身的殺氣忽然間灰飛煙滅,他嚎啕一聲跪在小辮楊身旁,將手裡的大刀扔在一邊,滿臉鼻涕眼淚地將師兄屍體抱了,哭著走出大門,頭也不回地向東而去。
軍兵們沒了阻攔,也不再為難許思汀,呼啦啦捲過他身邊朝城內而去。
許思汀一個人站在敞開的宮門口,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心裡空落落的,像是有根撐立了好久的柱子倒了,於是原本屋脊重重的花花世界,只留下一片殘垣斷壁。他低頭盯著剛剛小辮楊躺過的地方發愣,那裡一片血跡正在漸漸地變暗變稠。半晌之後,許思汀唸叨著:「這年頭已經變了……」接著走回屋去將自己畫了半截的畫與筆墨紙硯都收好,用幾件換洗的衣服包了錢袋子,一起打成個小包袱,揹在身上走出了紫禁城的大門。
紅色宮牆、鐵灰青磚、飛簷斗拱,都與他當年來時一樣,沉寂的迴廊中卻能聽見許思汀低低的嘆氣聲:「這年頭已經變了——」
這一天是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年)的十一月五日。
***
許思汀出了北京,同幾個走腳的貨商一起雇了輛驢車,前往天津老家。一路上許思汀看著沿途風物感慨萬千。
當年因朋友舉薦,他以幕僚身份進北京,在恭親王府待詔。從天津出行時可謂無上風光,不只是親朋好友都來相送,更有許多平日裡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物,甚至平時有些過節的人士,都巴巴趕過來,就為擠到他面前,報上自己的名字再奉上個笑臉。那時他年少倜儻,馬快衫薄。而今他年過三十,不僅一事無成,更莫說官職與銀錢,就這般寒酸落魄地回到天津衛老家,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拿來做笑柄了。古人曾說近鄉心更怯,想來說的就是他此情此景此心了。
車過香河,許思汀忽然想起些什麼來,半路就下了車,獨自揹了包袱朝河西務而來。
舊時的河西務屬於直隸地界,在京津之間,由於依靠運河,道路通暢,漸漸地就形成了集市規模。下了官道遠遠就能看見向陽的坡地上,一排排席棚首尾相連,人們就在席棚之間的通道上來回流動,猶如過江之鯽。在這些席棚的周邊,是經營吃喝玩樂的各式攤子,這些攤子雖然散亂,卻如眾星捧月般,隱隱布成個圓環,將席棚搭建起來的集市拱護在中間。
這些席棚中販賣不是普通貨物,而是人。
錢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被人發明用來作為量標,可以衡量世間萬物的價值,並可以將萬物在每一時每一刻每種用途所具有的不同價值,清清楚楚地顯示出來。因此有時候它也能反客為主,用來衡量發明它的人。有人說錢非萬能,這話有欠妥當,因為錢所不能的時候,其實是因為出的價錢還不夠高。
許思汀抑制住自己的心跳,慢慢隨著人流走進通道,兩邊的席棚都是兩人多高,用整張的大蘆席做頂,用整張的窄蘆席齊腰擋著。女人們就坐在裡面的條凳上,背靠著蘆席,在蘆席與地面的縫隙中露出腳與小腿,同時高高舉了手,伸出蘆席之外。來買的人就像挑選貨物般,站在棚外上捏捏手、下看看腳,選出一個自己滿意的來,或抓了手腕將女人從上面拉出來,或抓了腳腕將其從下面拖出來。
許思汀沒走幾步,就被一個把頭笑咪咪地攔住:「這位爺,您氣宇軒昂,一看就不是個凡人。您是想要來尋個小呢?還是想要個伶俐的來伺候您呢?」
許思汀稍稍沉吟,就被那把頭半拉半拽請到了自己的席棚前面:「您看,我這裡面十幾口人呢,有山西的、山東的,您看看這手,多嫩啊。」說著那把頭一鞭子抽在木柱上,惡狠狠吼一聲道:「舉高點!」霎時就如同變戲法般,蘆席上長出來十幾隻長短不一、有粗有細的女人手臂來。
許思汀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來回掃視著這些手臂,卻發覺自己嗓子發乾,有些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把頭見他拿不定主意,上步隔著席棚抓來一隻手臂,彎過來抵在許思汀眼前:「您看看,這多細嫩的胳膊,保准人錯不了。二十兩銀子您就能領走,包寫文書契約!」
這條手臂是稍許的白嫩,看得出主人沒有受過苦累,但許思汀也看得到這條手臂被攥在把頭的手掌裡時,瑟瑟發抖。許思汀四下望去,數十個席棚彼此相連,席棚裡伸出的手臂此起彼落,他知道,沒有人願意坐在這蘆席後面,更沒有人樂意高高舉起自己的手臂,每一條發抖的手臂後面,必定都有一個深重的故事。許思汀艱難地咽下口吐沫,問那把頭:「這不都民國政府了,還能……還能買啊?」
把頭哈哈一笑:「民國個球政府,哪個朝代不是這樣?換湯不換藥!再說了,哪個朝代能沒窮人啊?不過就是趕個好皇帝少點、趕個爛皇帝多點,就這麼點差別!」
許思汀的眼神在這一排豎起來的手臂中穿梭著,他本就聽說有這麼個地方,因此就好奇跑過來看看,並不想買走些什麼。但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做一點點讓那些手臂的主人不再發抖的事情。
就在這時,許思汀忽然發現有一隻小手悄悄地從兩條手臂的縫隙中伸了出來。這一定是個孩子的手,蒼白而瘦小,手指細長,手掌薄得幾乎透明,與旁邊幾隻手臂比起來,彷若樹林間的小蘑菇。這隻小手抖動著,似乎很畏懼,卻仍堅強地將自己露在蘆席外面,如一根隨時都會折斷的草莖。
許思汀走上前去,伸手捏住了這隻小手的指尖,他明顯感覺到小手猛地一抖,向回一縮,猶豫一下後卻又戰戰兢兢地緩緩伸回到他手裡來。這一下碰觸到了許思汀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他長嘆了口氣,捏住這隻小手,引領她繞出席棚。這竟是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女童,紛亂的短瀏海下,有一雙黝黑的大眼睛,眼神中分明都是恐懼與無助。
許思汀蹲下來拉著女童的手,輕輕道:「妳娘呢?」
女童搖搖頭。
許思汀又問道:「妳爹呢?」
女童還是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許思汀見狀,不再問話,伸手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汙漬,女童輕輕用手拉了拉許思汀的袖口,然後用兩隻小手比劃了幾個動作。
把頭在一邊介面道:「這位爺您可真有緣份,您選的是個能聽不能說的啞巴孩子。她這是問您,買她回去是不是要她給您當媳婦。」
許思汀朝女童笑笑,摸出塊乾糧遞到她手裡:「我不要妳當媳婦,我要妳做我的女兒。」
女童神情一愣,繼而一喜,抱著乾糧忙不迭大口吃起來。
許思汀將銀錢遞給把頭笑道:「借您吉言,我和這孩子還真是有緣份啊,正好用這個來給她起名字,就叫惜緣吧。」
一、攬雀尾
陰陽配備最稱神,攬雀尾勢推四正。世人練得圈中妙,真能四兩撥千斤。
五年後,民國十八年,天津衛。
天津人吃水有自己的習慣,城裡絕大多數人家半夜裡都熄火,因此這早晨睜眼要用的第一口水就非常重要。一般的清苦人家只能自己去甜水井處挑水燒熱了用;家境好些的就在附近水鋪裡訂水,每天清早自有水車將淨水送到家門口,給您倒進水缸裡;富戶們則由專門的下人拎了暖壺、水具,到水鋪裡打開水。
開水鋪的掌櫃就站在高凳上,手持一個白鐵打成的大水舀子,先問清楚你買水的用途。若是要泡茶,就從開水鍋裡舀上一大勺灌滿你的水壺;若是要洗臉洗手,則從溫水鍋裡舀一勺給你;等兩個熱水鍋裡的水少了,就從旁邊的涼水缸裡舀出水來兌進去。不論哪一個水鋪的掌櫃,都有一手水進壺口絕不外濺的本事,就算你手捧著暖壺讓他灌開水,也不用擔心燙到手,這是人家賴以吃飯的本事。
門外一聲高喊:「水來啦!」惜緣忙跑過去開門,將提了水桶的車夫讓進來。水行裡的規矩,客戶無論貧賤,送水人在門口外這一聲高喊都是必須的,是提醒在意規矩的姑娘媳婦們,先迴避一下,等自己送完了水再出屋來。而這類迴避的講究在平民百姓家裡,早就沒有了,許思汀就惜緣這麼一個閨女,她要是不去抛頭露面的話,父女倆非得挨餓不可。
送水的灌滿水缸,在門口牆上劃了記號,便推車離開,惜緣剛要關門,看見巷子口人影一閃,是楊宣成手提了酒瓶與點心拐進來。惜緣就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站在那裡,笑嘻嘻地看著他走近。
楊宣成看見惜緣笑了笑,舉了舉手裡拎的物件,伸出手指了指院裡。惜緣點了點頭,兩手快速地打了幾個手勢。
楊宣成看了笑道:「好啊,我就愛吃妳做的菜團子!中午我不走啦。」(注:舊天津窮人家多是一日兩餐。)
惜緣笑著點頭走開,楊宣成走到北房前敲門進屋:「許叔,我來看您啦!」
許思汀招呼讓楊宣成坐下,接過酒瓶放在桌上,隨手將點心包打開,拿出兩塊槽子糕來,叫跟著進來躲在門口往裡看的同院李家孩子:「拿著,給你一塊,去給你惜緣姐姐送一塊去。」
孩子歡喜著去了。
楊宣成前傾身子坐在許思汀對面:「許叔,這次真是謝謝您了。要不是您出面,我哪能謀得著巡警這樣的好差事呢。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一個月就四塊大洋,年底還有賞錢,出去還有面子,連衣服都省得做了。您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許思汀笑著擺擺手:「我和分區警局的祕書也不過是泛泛之交,他也是要買我的畫送人,我就順水推舟地提了這麼個要求。還是你自己聰明又認字,長相也招人喜歡,這是你的福氣。」
楊宣成搖頭道:「這些年我們娘倆都是靠著您的接濟才到了現在,沒有您,也許我們娘倆都不知道能過到哪呢。有時候我就覺得許叔您對我,真的就像父親一般。我娘也說無論將來如何,我都要像對自己父親一樣的對您。」
許思汀嘆了口氣:「當年我和你爹都是在宮裡當差,那本來是個光宗耀祖的風光差事。可惜啊,大清朝不爭氣,把這當皇帝的天下第一號差事都給幹黃了,還連帶壞了你爹的性命。唉,可惜小辮楊一身的功夫啊。」接著正色道:「孩子,你將來有了錢、照顧好你娘之後,一定要抽出時間把你爹當年的師兄弟們都走訪一遍。你爹與他們有同門換藝的交情,你從他們那裡把功夫給串回來,把你家這門功夫學全了、學好了,教傳下去,別讓你爹小辮楊的名聲被埋沒了。」
楊宣成聽在心裡,用力點了點頭。
***
第二天楊宣成穿了刻意熨燙過的警服,到東城第三巡警處報到。巡警處不小,四面的監獄,中間的大院子,還有飲水處、值班室等等。白警長站在院裡捧著花名冊點完卯,餘光瞥到了站在隊尾的楊宣成,便抬手點指了一下道:「啊,新來的那個誰誰誰啊?」
楊宣成愣了一下,繼而意識到長官是在叫自己,忙挺直了胸膛,按照打聽來的規矩應道:「報告長官,招募警楊宣成在。」
白警長嗯了一聲,轉頭對一名老巡警道:「老甲啊,新來的這個……這個誰誰誰啊,就歸你帶著吧,給他講講規矩,讓他多學著點!解散吧!」
巡警們一哄而散,各自夾著警棍拎著帽子三三兩兩地出門去。
楊宣成盯著方才白警長交代過的那名老警員走過去,恭敬地笑道:「前輩,我是新來的招募警楊宣成,請問前輩您的臺甫?」
老警員眉毛都有些花白了,瞪著眼睛看了楊宣成半天,才回了一聲:「哦,感情你是問我叫什麼呢,別拽詞了,我在這都當了快十年的甲等巡警了,他們都叫我老甲,你也這麼喊吧。」
楊宣成的第一天巡警差事,就從跟在老甲身邊開始了。
一路上楊宣成問過幾次,巡警的差事該怎麼幹,可問來問去,老甲就是淡淡的幾句話:「巡警嘛,就是走路的員警。該管的事多了去了,不該管的事也多了去了。你就記著別給自己找麻煩、別給長官找麻煩就行了。」
楊宣成將這幾句話在肚子裡琢磨了半天,還是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只覺和他預想的捕盜拿賊、懲強扶弱格格不入,只好就亦步亦趨的跟在這位前輩身邊。
說話間走到了老甲的管片,他打開安在電線杆上的小木匣子,翻開裡面的本子,摸出自己的手戳在上面按了一下,又交給楊宣成按一下,解釋道:「街這頭有一本點檢表,街那頭有一本點檢表,每天各扣兩次戳子,這就叫出滿勤。」
楊宣成鄭重地上下打量一遍這電線杆和木頭匣子,再回頭看時,老甲已經在旁邊的菸攤上伸手摸了盒菸捲,撕開錫封捏著菸捲站在那等著。
他白拿人家的菸捲!楊宣成自幼住在大雜院裡,他知道這些做小買賣人的辛苦,別看他們天天推一車貨出來賣,照樣捨不得吃用車上面的一點點東西,回到家裡一樣吃糠咽菜。楊宣成看著那攤主漠然擠出的笑容,又看看老甲習以為常的樣子,不僅有些發懵。
老甲等了片刻,見楊宣成沒有識趣地上來點火,哼了一聲自己摸出火柴點了,抽著菸繼續向前走。他這一路上,都是貼著街邊的攤位慢慢溜達,看見什麼東西好,隨手一抓就塞進兜裡,小販們也不敢言語,點頭陪笑著目送他緩步離開。
楊宣成受不得周邊攤販們投過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慢了腳步,漸漸遠離老甲六七步開外,從身後看著他的衣兜鼓囊起來。楊宣成洩了氣,忍不住問自己:這哪裡是捕盜拿賊、維護一方的員警啊?我將來也要這樣當巡警?二十年後我也會是這般樣子嗎?
第一天上差當巡警的新鮮感與榮耀感,被老甲一把一把地掏走了,塞進了他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裡。
晚上回到家裡,楊宣成有些悶悶不樂,楊母見了,停下手中活計來問原因,楊宣成便將這一天當差的所見與母親講了。
楊母嘆了口氣,輕撫著兒子的後背道:「這巡警啊,其實與那些個店鋪夥計、車夫趕腳一樣,就是個混平安的差事。娘不想你這輩子能揚名立萬、腰纏萬貫,娘就想你平平安安,日日都回來守在娘身邊就好。」
楊宣成看著消瘦的母親,點點頭,嘆了口氣,默默收拾起警服,洗腳睡覺。這一覺睡得安逸,再也沒有飛簷走壁、千里追凶、萬人稱頌的夢生出來。楊宣成大概明白了,人活著,其實都是在混差事,盡量避開麻煩,更別生出麻煩來,大家都這樣混著,就都好了。
作者後記 / 說書人、講故事
我想,《我武惟揚》不能算小說,也不能算武俠,可以算是傳奇故事。我也不是作家,只算是個講故事的人,在茶香裡、在紙頁中,輕聲低語,娓娓道來。
這故事在第八屆溫世仁武俠徵文大賽獲得長篇首獎時,曾用過《二十年》這個名字。因為這故事裡更多講述的不是驚天武功、不是盟主爭雄,而是有關於成長的經歷。記述的是大時代變革下,諸多小人物的成長。有的人渾渾噩噩,只在祈求溫飽中混一輩子;有的人剛烈爽直,卻在冷眼與輕蔑前屢屢碰壁;有的人心思縝密,但在諸多糾葛中身不由己。這些人,如原上野草、壤下螻蟻,都是活在同一個江湖世界中,卻有著不同的境遇和經歷,每個人身上都有與眾不同的故事。
江湖無處不在,每個人生於斯、長於斯、葬於斯。我想講述的,就是民國這二十年間,發生在天津這座城市裡,真時代、真地域、真環境、真人物的故事。這段歷史距離而今並不算遠,這些人至今還被人依稀記得。
曾有人說,若不殺人、無祕笈、無愛情糾葛、無神功便不能算是武俠小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倒是情願自己寫不來武俠小說,我寫的就是傳奇故事。我就是一個捧著柚子茶,坐在夾竹桃樹下的說書人。
讓人能記住內容、能回味的故事,方是好故事。
能讓人忘卻了姓名的說書人,才是好的說書人。
若是讓聽眾沒記住故事只記住了說書人姓名,反倒是說明這故事不好,只靠了那說書人耍寶一般的表現,才引了人來聽。若是能讓聽眾深陷故事其中,乃至心神隨動,悲喜紛至,感慨萬千。聽者們為了故事內容感慨莫名、唏噓良久,又為其細節有所爭執,正要找那說書人細問時,才發覺曲終人散,說書人早已不見,只餘桌上茶香嫋嫋,眾聽者再問這說書人姓名,滿座竟無人知曉,這才叫講故事。
講故事,就應當這般講法!能這樣講故事的人,才算是好的說書人。
只是,這說書人卻與書中那些人物一樣,自己就生活在故事之中,自身也是故事中的一部份。
其實仔細想想,現實中每個人身上,本就有無數的故事。大家都在講故事,有的講給旁人、有的講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