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已絕版

嬰兒的誕生，是這些狼心父母的喜悅，因為可以拿來「換錢」。
 

一個神秘的宗教組織「梵天會」，信徒無數，為了供養仙母永生不滅的美麗，他們買嬰、販嬰，更甚者鼓吹吃嬰……。
 

甫出生的女嬰，因為性別，早已注定她悲慘的命運，越南新娘許氏眼睜睜看著女兒被賣，滿腔的恨意，就算死，也要拉丈夫墊背……一縷幽魂緩緩自浴缸站起，被切割開的腕動脈仍汩汩流血，她低聲恫嚇：「還我嬰兒來。」

宴綺，現任專職寫作。
著有《冥戒》《美人》《噬愛》《天花板》等書。

在明日出版作品

《天花板》2007.7
《噬愛》2008.3
《冥戒》2009.2
《地獄三途河》2010.10

楔子
01 誕生
02 第一條皺紋
03 打擊
04 換膚與換嬰
05 回春術
06 奪嬰之恨
07 討命
08 蛻變，美麗的代價
尾聲

01誕生 1/2
00楔子

蒨華是個美人。十足的美人。

她的美，已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可形容。

她的美，任何的文字著墨對她都是一種侮辱。

她美得有如一朵綻放的牡丹，見者傾心，又似一醰散著香氣的甜酒釀，令聞者醉心。

若說西施可傾城，蒨華的美則足以傾國。

自古英雄配美人，像蒨華這般出水芙蓉之姿，自然也為自己嫁得一個好歸宿。

在市立最大的醫院任職院長的黎奎便是她的丈夫，而他那俊俏挺拔的身形著實看不出已趨鼎盛之年。

兩人不論是外貌，抑或是夫妻間的鶼鰈情深，著實羨煞不少人。

如此優勢的條件下，蒨華對於美的要求更是極其嚴苛，總是自我要求必須在外人面前十全十美，外貌及品性均如此。任何再細微的差錯在她的眼裡都不容許，連一根細髮不如她意，也會令她十分沮喪。

對於美的偏執，在日後，竟會導致一連串無可挽回的悲劇。

01誕生

柏宇大啖著眼前的美食，像是幾日未進食的飢民般，狼吞虎嚥的吃著。不稍一會兒，桌上滿滿的豐盛菜餚已被一掃而空，只留有幾根菜渣陪襯。

在一旁杏眼圓睜看著柏宇不顧形象大口吃飯的瑋茜，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是她認識多年、氣質出眾的柏宇嗎？

待柏宇酒足飯飽滿足的擦了擦嘴，舒適的靠著椅背，道：「哇……吃得好飽啊！真是太好吃了，好久沒吃到這麼美味的飯菜。」

「就算好吃，你也不必吃得這麼急吧？」瑋茜聽著柏宇對自己的廚藝如此讚美，臉上泛起笑容道。

「唉，每天工作這麼忙，要好好吃頓飯可不容易。在還沒接到電話前，趕快把這些熱騰騰的菜吃完，才不會可惜了。」

柏宇感嘆。瑋茜認同的露出無奈的笑容。

「這是你的工作也沒……」

鈴──鈴──鈴──

瑋茜的話未落，電話鈴聲已響。

「唉、唉、唉，才剛說完電話就響了。」柏宇拍著腦門，一臉無奈的接起放在桌上的行動電話。「喂，我是陳柏宇。」

「醫生不好了，現在有您的病患在醫院，是急產。』

「好，我馬上趕到。」柏宇掛下電話立即起身，「親愛的，抱歉現在有急診我必須趕回醫院，今天大概又無法陪妳了。」柏宇輕撫著瑋茜那標緻的臉蛋，語出無奈。

「沒關係，你的工作時間本來就比較不固定，孕婦隨時都有可能會生產的。」瑋茜露著微笑將落寞隱藏於心底。

送走了柏宇，瑋茜獨自面對整桌空的碗盤，無限的寂寞隨著秒針移動迅速的攀了上來。

從容的收拾桌上的碗盤，順手開啟流理台的水龍頭，嘩啦啦的水不斷的沖刷水槽裡的空盤，菜渣隨著水的流動而沖入排水管。看著那水槽裡橫流的水，一把酸楚衝上鼻梁，頓時紅了鼻尖。

我不該如此的。瑋茜甩甩頭抑制酸楚的肆虐，用力擤鼻，姆指與食指捏著自個兒的鼻頭。

啪嗒！一個不小心，手勁過大使得鼻裡的微血管不堪負荷，一滴鮮紅的血滴落在洗手槽裡。

「啊──糟糕，又流鼻血了。」瑋茜既驚又懊惱的關上水龍頭，抬起頭走到客廳翻開放置止血棉的藥箱，取出一塊止血棉塞進流血的鼻孔處。

走向沙發處坐下，手裡拿著搖控器毫無目的轉台，數十台的電視節目沒有一個可以吸引瑋茜的注意。

「唉，都是些無聊的節目。」放下搖控器，仰頭靠著椅背，眼光正巧停留在掛置一旁的月曆。

十一月十二日，用著大紅筆圈了起來。

那不正是今日嗎？

看著那月曆上被圈起的數字，瑋茜像是自嘲般的笑起來。

今日是柏宇和瑋茜相識三週年的紀念日，為了想提醒柏宇，瑋茜特地在那日期上用紅色簽字筆畫圈，好讓忙碌的柏宇能夠瞄上幾眼，記得這個日子。

又是自作主張。瑋茜對自己的這項舉動下了如此的注解。

和柏宇相識相戀三年的日子，總是聚少離多，難得見面卻又時常因公務而草草結束，心境也從一開始的包容體諒，到現在的無奈苦悶。所有的感受都在瑋茜的心裡發酵與轉變，對這戀情的不安，反覆不斷的侵襲著她。

隨意的倒在牛奶色的沙發上，眼角帶著些許的淚水，閤眼小寐。

身心睏倦之下，睡意不聽從中樞神經的命令，意識往那深淵沉睡。

01誕生 2/2
鐸、鐸、鐸──

疾行的腳步聲在院內裡傳開。

陳柏宇一進院內休息室便快速俐落的換上綠色手術衣、手術帽、術用手套及口罩，在時間緊迫下，只好在前往產房時邊走邊套上。

未進入產房前，一陣又一陣淒厲的哀嚎聲已從那厚重的手術門裡隱約傳出。

「呼，好囉。別緊張，看著我的嘴形跟我一起呼氣。呼、呼、呼──」為了安撫產婦，陳柏宇試著教導躺在手術床上的女子。

「醫生，我好痛！」產婦操著一口不流利的國語道。

「妳是生第一胎才會有些害怕，不要緊張。在陣痛前用我剛才教妳的方式呼吸，會對妳比較有幫助。」

「醫生，要開始陣痛了。」一名護士看著一旁的儀器道。

「好，我們要開始囉。用力，嘴巴不要吐氣哦。」

產房裡，生死交關，門外，心急如焚的丈夫汗如雨下。

「怎麼還沒生出來？」有些年紀的丈夫急躁的來回踱步，兩手掌不停的拍著。

不時的看著手錶，此刻總覺得秒針走得比平常慢些，惶惶不安的在待產室盲目亂走。

哇啊──

一聲響亮的嬰兒哭聲從產房裡傳來。

踱步的丈夫一聽，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欣喜的等待護士將孩子抱出來，好讓他瞧上一眼。

等待的過程令人感到既興奮又不安，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始終未見產房內的護士及醫生走出。

那位丈夫心懷忐忑的望著那扇鋼門，期待下一秒就是醫護人員告知他這天大的喜訊。

門，在丈夫的期盼下開啟。

一位穿著綠色手術服的護士手裡抱著嬰兒走向他：問：「請問是許氏良純的先生嗎？」

「是，我是。」產婦的丈夫急急的回應。

「這是您的小孩，麻煩確認一下，是女生。」護士打開包裹嬰兒的毛巾，讓男子確認。

「女生？怎麼可能？照超音波時明明是男的啊！」他從一臉喜悅瞬間轉變為漲紅的惱怒。

「先生，這是您的小孩沒錯。」護士再次強調。

「妳不會是抱錯小孩了吧？我的小孩明明是兒子。」男子咆哮。

「先生，產房裡只有您太太一位產婦，沒有其他人。」對於不講理的家屬，護士理直氣壯道。

「可惡！」產婦丈夫氣得直跺腳：「你們這是什麼爛醫院，連男生女生也照不清楚，我要去告你們！」

「先生，請你不要無理取鬧。」護士不理會該男子的恐嚇，逕自將嬰孩抱至護理室。

「叫你們院長出來，我要找他理論。」見無人理會，他惱羞成怒的在待產室裡胡鬧吼叫，直吵得其他待產及陪產者各個面露不悅。

在產房裡為產婦進行縫合手術的柏宇，聽著男子字字句句咒罵的聲音，緊蹙著眉道：「那是妳先生？」

「嗯……。」得知自己所生的是女兒，產婦一臉愁容。

「在產檢時不是有單子給你們看，並且要你們簽名嗎？那上面已經寫得相當清楚，超音波只有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準確度，妳先生沒在看哦？」柏宇邊縫合邊用著微酸的語氣道。

「他……他可能是太想要兒子，他女兒已經太多了。」

「妳不是他唯一的太太？」

「不是。我是去年才從越南嫁過來，之前我先生就離過二次婚。」

「前妻都是生女兒？」

「嗯。加上今天生的，是第五個了。」

「難怪他會想要個兒子。」柏宇了解的點頭。

「嗯……。」產婦不語，有些害怕的顫抖。

感覺到產婦心情上的不安，柏宇正想要說些安撫情緒的話時，產房的鋼門被暴力的拍打著。

柏宇用著極為厭惡的表情道：「妳先生的脾氣不太好哦。」

「對不起……！」

「好了，傷口縫合完成。等一下護士會將妳推進病房，其他要注意的事，護士也會跟妳說。」柏宇縫合完最後一針後起身，脫下手中的口罩與手套交代著護士人員，便走出產房。

一出產房門，柏宇便見著那位放肆狂囂的男子。

那位丈夫一見柏宇，立刻奔向前，一把揪住柏宇的衣襟，口不擇言道：「他媽的，你這什麼庸醫，你不是說我老婆懷的是兒子嗎？怎麼變成女兒了？你快給我交代清楚，不然我要告你！」

男子惡狠狠的瞪著柏宇，語出恐嚇，心存僥倖的想搞不好對方會因害怕而付上一筆賠償費用。

「這位先生，一開始在產檢時就有請你們看過超音波說明書，並且讓你們熟讀內容後簽名，你們難道都沒看說明書就簽？這是你們自己的責任問題，與本院及本人無關。」

「什麼說明書啦！恁爸不看那種東西，那個都是寫假的，我告訴你，你現在就要給我負責，不然我就告你這個庸醫。」男子扠腰擺出流氓樣。

「先生，請你理智些，你要告的話我奉陪，反正官司你是不會贏的。」柏宇不再理會男子的無理取鬧，逕自從男子面前經過。

男子見柏宇不理會自己，氣憤難消。

此時，產房門再度開啟，護士推著產婦出來，男子見狀便衝向前去。

產婦見丈夫朝自己走來，還來不及對著丈夫展露笑顏，一記拳頭已朝自己的臉打來。

「賤貨！生一個女的來賠你老子的錢！」男子不顧妻子剛生產完正值虛弱，便一股惱的遷怒，一記重拳揮向妻子的臉。

「啊──」

「先生，你在幹什麼！」護士見狀立刻阻檔在前，不讓男子再犯。

「立刻報警。先生，這裡是醫院容不得你亂來。」柏宇指揮著其他在場的護士，並嚴厲的對著男子責罵。

「她是我買來的老婆，我愛怎麼樣，你們管不著。」男子大吼。

「私下你們要怎麼爭執是你們夫妻的事，但是，這裡是醫院，還有其他產婦在這裡待產，由不得你胡來。」

柏宇反手扭著男子，令男子痛得放聲大叫。

在場陪產的家屬們，紛紛探頭看著這齣鬧劇，不少人看得搖頭嘆氣，有些則是事不關已，純粹看熱鬧罷了。

騷動在警方到場後漸漸平復，見男子被警察押走，柏宇沉重的嘆口氣，道：「又是一個不講理、重男輕女的沙豬。」

＊＊＊＊＊

「媽媽，媽媽──」

一陣陣的啼哭聲，自黑暗深處傳來。

是誰在那裡哭泣？

一道霞光自黑暗中破開，微微的粉塵在黑暗中飄舞。

瑋茜朝那光線走去，看見一名孩童蹲在角落，頭埋在雙膝中，隱隱哭泣。

「小朋友，你在這裡做什麼？」瑋茜彎腰對著孩童道。

「嗚──我要找我媽媽──」

「你迷路了嗎？要不要阿姨幫你？」

「嗚嗚嗚──我不是迷路──」

「那是？」

「我被我媽媽丟掉了，我媽媽不要我了。」

孩童的一席話，刺入瑋茜的心，扎得令她發疼。

「阿姨，妳可以當我的媽媽嗎？」孩童嗚咽的抖著雙肩，頭依然擱放在雙膝間，未曾抬起。

「我？我很想幫你，可是……」瑋茜猶豫。

「當我的媽媽吧！」孩童近似哀求，伸出右手抓住瑋茜的左手：「不，妳就是我的媽媽。」

孩童的言行舉止著實嚇著了瑋茜，瑋茜想離開，卻怎麼也甩不開男孩緊攥的手。倏地，孩童的右手利爪瞬間伸長，直刺入瑋茜的皮肉裡。

「啊──」瑋茜痛苦大叫。

「媽媽，媽媽，妳為什麼不要我了？」孩童依然哭泣著。

「我不是你媽媽，快放開我。」

「不，妳就是我的媽媽。媽媽，妳認不得妳的孩子了嗎？」

「你胡說什麼？我從沒生過孩子，哪來的你？」

「我就是妳的孩子，是妳不要我了。」

「小朋友我不是你媽媽，你認錯人了。」

「我沒認錯，妳就是我媽媽，媽媽妳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妳的孩子啊──」孩童加劇的放肆大哭，抬眼看著瑋茜。

瑋茜一見，立刻花容失色。

那孩童的膚色宛若屍體般青灰，失去雙眼的窟窿裡一汪清淚自暗處流出，那兩孔深幽的黑洞像是通往地底，無血色的脣一開一合間，嚶嚶啼哭轉眼成為低沉、嘶啞的聲音。

「放開我，我不是你媽媽，你去找你的媽媽去吧。」

愈是掙扎，孩童的利爪愈是往肉裡頭掐，痛得令瑋茜扭曲了臉。

「不，妳就是。妳忘了是妳把我給扔掉的嗎？忘了在那冰冷的地方，將我丟棄嗎？」

孩童的話讓瑋茜暫時忘卻了疼痛，取而代之的是那如臨深淵的恐懼，斗大的汗珠自她的背脊與額頭上竄出。

不！那不是她的錯，那是……那是……

「妳忘了嗎？是妳把我給丟棄的啊，現在我長大了，妳可以認我了吧？」孩童展開雙臂緊抱著瑋茜。

孩子……孩子……

瑋茜低頭啜泣，她記得那一次，年輕荒唐的自己犯下了錯誤。

但她不是故意的，她……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做出那樣的選擇，她何嘗願意呢？那一次慘痛經驗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腦海裡，那一段的悲歡歲月她不想再提起，連同那孩子……

「嗚嗚嗚──」沉痛的記憶被喚起，瑋茜掩面哭泣。

那孩童見瑋茜悲泣，便停止了眼淚，換上冰冷的面孔對著低頭感傷的瑋茜。

「妳想起來了？」孩童環抱著瑋茜的頸項，擁抱的力道雖不大，卻是嚴嚴實實的，「我好高興啊，媽媽，妳會帶我回家吧？」

話，像是自己有生命，直往瑋茜心頭裡扎著。

「我……」她哽咽，不能言語。

「妳會帶我回家吧？」孩童用那只有窟窿的黑洞面向著瑋茜，漸漸的，那黑洞裡閃出微弱光芒，一閃一閃，旋踵間，那光芒在黑洞裡擴大，竟從那窟窿裡竄出一條條又粗又駭人的蜈蚣。

「哇啊──」瑋茜放聲尖叫，想扯開環抱她頸項的手，卻是愈扯愈嚴實，與孩童間的距離也愈加的親密。孩童身上彷彿有著看不見的觸手吸盤，緊緊的咬合住瑋茜的身軀，纏繞一團。

眼看隻隻肥大的蜈蚣要爬上自己的臉龐，如雷電般疾駛的森麻感，衝擊著瑋茜的理智，冷汗涔涔，她放聲尖叫。

「啊──」

瑋茜從驚嚇中醒來，呆愣了數秒，熟悉的擺設喚回了她的意識。

呼──是夢啊。吐了一大口氣，緊繃的情緒有了抒解的出口。

不知這已經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噩夢，不同的是，噩夢的頻率增加，夢裡的孩子也隨著時間變化成長。這夢伴隨著自己有幾年了呢？應該跟夢裡的孩子差不多歲數了吧。

瑋茜用手按了按肩頸，左右轉動著頭部，平順一下心情。看著一旁的落地窗，魚肚白的天空透過薄窗簾映入瑋茜的眼簾。

終究還是沒有回來啊。

摸了摸身旁的空位，瑋茜有些感嘆，想要再次入睡，卻已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