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可怕，
可怕的是——「等死」！

無間系列暢銷作家 柚臻
【鬼舍異談】第三話．拖著最後一口氣也要逃出去！

事隔兩個星期，陰間守門人終於再次po文，這次的主題是「四大鬼說之三」，點進去之後不是鬼故事，也不是傳說，而是一串網址，連結之後會出現——

「距離你的死亡時間，還有四十六小時二十八分十五秒……」

她拿著腸子和內臟，腸子還有一半露在她的嘴邊，她的頸子、衣領也被血水浸濕，眼神依舊空洞沒有靈魂。

忽然，她站了起來，隨之一團東西從她的懷中掉出，「趴」一聲落在地上，那團東西赫然是她的內臟，她的衣服被撕開，肚皮被挖了一個血窟窿，鮮血大量湧出……
原來她一直在吃的東西，居然是她自己的內臟？！

 

柚臻

在柚臻的小說中──我們都是偷窺者。
最卑劣、不堪的人性，在她的筆下一覽無遺。
出道十年，出版作品超過五十部，並以熟練、懸疑的筆法攻占兩岸出版界。
著有《大獵殺》、《食骨庵》、《煉妖師》等多部作品，於2008、2009年獲得第八、九屆倪匡科幻獎佳作。
2012年更以【病態】系列作品創造話題，結合社會亂象所勾勒出的驚悚情節，卻也是充滿無奈的人間悲歌，讀者的呼喊下，推出第三部作品《死亡陷阱》。
部落格 http://www.wretch.cc/blog/cansnail

第一章　網址
第二章　擴散
第三章　倒數計時
第四章　分散
第五章　迷宮

第一章　網址
以前我聽人家說過，常打電腦的人三不五時要做一下眼球運動，這樣可以減輕視力退化的問題。眼球運動很簡單，就是將眼珠子順時鐘轉三圈，停一會兒再逆時鐘轉三圈，簡單的活動一下眼珠子，就可以保護視力了。

雖然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可是我自從做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做眼球運動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會盡量不亂轉眼珠子，因為──我永遠也不曉得，下一秒我會看見什麼。

或許是懸空掛在上方的吊死鬼，也可能是藏在我桌子下方的無頭鬼童，或許是趴在我肩膀上，正對著我咧嘴笑的女鬼。

若是別人擁有像我這種特殊體質，相信他們也會避免到處亂看，尤其是入夜之後……

我是傳說中的「陰陽眼」，對於自己這種特殊體質，即使活了二十幾年，我到現在仍然無法適應。

因為，鬼也是會寂寞的，它們渴望找到一些看得見它們的人，好透過這些人來幫助它們完成心願，或是消除寂寞。當然，這是比較好的情況，更多時候，它們只是想要報復、戲弄，尤其是怨氣森重的惡鬼，被它們纏上的下場往往十分淒慘。

我的這種體質是與生俱來的，所以小時候，我經常會被那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欺負，到了國中，我終於比較懂得保護自己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會假裝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如果鬼覺得你看不見它們，它們就不會來找你麻煩，因為那一點都不好玩。萬一，你被它們發現了，後果就會很難收拾。

記得我在國中的時候，有一次晚自習的休息時間，我和幾個同學一起要去上廁所。

那時天色已黑，但因為我們是升學班，要留在學校溫習功課。

我不喜歡晚自習，因為我總會不經意看見操場上的詭異畫面——有的時候是一個沒穿衣服、全身是血的老太婆坐在司令台上衝著學生發笑，她總是坐著，但偶爾會站起來跳一些動作怪異的舞蹈。

有的時候，我會看見幾個沒有頭的屍體彎著腰在徘徊，它們似乎是在尋找遺落在草堆裡面的頭顱。

我更看過有些皮膚青黑的孩子，他們沒有眼珠子，兩眼漆黑空洞，像山猴子似的掛在單槓上玩耍。

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人類，看見這種畫面總會令我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皮倏地發麻。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不喜歡晚自習，可是我沒辦法用這種理由向老師請假，而且為了不讓同學把我當成怪胎，所以我從來不會告訴周圍的人，我有這種體質，以及我所看見的那些畫面。

那天晚上，我和同學去到廁所。一開始我們還在嬉鬧著，探頭偷看彼此撒尿。

「不要看啦，再看就用尿射你喔。」叫做阿輝的同學對我說道。

我笑著回答他：「那看小勝的。」一邊說道，我一邊轉過頭去偷瞄小勝。那時候我們還是國中生，所以喜歡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不料，我才轉頭看去，赫然看見便斗裡有顆血淋淋的頭顱。那是一個老人的頭顱，被尿沾濕的臉孔爬滿皺紋，花白的頭髮凌亂糾結，脖子的斷口處不斷溢出鮮血，將整個便斗染得通紅。

我的笑容頓時僵在嘴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小勝見我表情扭曲，納悶的問道：「幹嘛？你幹嘛裝鬼臉？」

一聽到「鬼」這個字，我敏感的抬頭看向他。

阿輝不知道我看見了什麼，笑著說道：「阿樂不是裝鬼臉，他是中風了啦，哈哈哈……」

就在他們兩人對話之際，那顆頭顱緩緩的轉動，用空洞沒有眼球的眼眶望向小勝，而小勝還不知死活的抖了抖他的小雞雞，將尿漬灑向那顆頭顱的臉。

「走、走吧。」我彆扭的迅速穿好褲子，急忙向洗手台走去。

小勝覺得我的樣子不對勁，向阿輝問道：「阿樂怎麼了？」

我聽見阿輝的聲音說道：「不知道，雞雞被拉鍊夾到吧。」

一會兒，他們也來到我的旁邊洗手，我們三人並排站在洗手台前，水嘩啦啦的流下，我低頭不作聲的洗著手，雙眼看著水槽。

忽然，從我右邊流過來的自來水竟然變成紅色的，彷彿是鮮血在水中渲染開來似的。我被這一幕嚇到，卻不敢做出任何反應，慢慢將水龍頭關上。

我側頭看向右邊，站在我右邊的就是小勝，剛才撒尿在斷頭上的同學。

他問我：「怎了？」

「沒有。」我說完，將視線挪開，不經意瞥見鏡子中的倒影，剛才在便斗中的頭顱，此時就掛在小勝的肩膀上，那顆頭顱發出陰森的冷笑，伸出濕滑的舌頭不斷舔舐著小勝的臉頰。

小勝被舔過的地方滿是鮮血，而剛才就是這顆頭顱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水槽。

這種事情在學校裡時常出現，有時候我會覺得，學校裡面的鬼似乎比醫院、墳墓裡的數量還要多。

就是因為經歷過國、高中六年不愉快的校園生活，所以我一直覺得等我畢業以後，絕對不會去找任何和學校有關的工作。

以前有一名親戚曾經對我說過：「阿樂，你怎麼沒想過要當老師？」

我聽見那位親戚說出這句話時，下意識的冷笑一聲，因為我最不想從事的職業就是老師。

不過……

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早，雖然我到現在還是沒有當老師，當然，就算我想當也考不上，那名親戚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拉回正題……我沒有當上老師，卻還是進入學校工作，就像是擺脫不了的宿命一樣。

我忘了除了老師必須在學校工作之外，還有另外一種職業叫做「舍監」。

我目前擔任學校男宿舍的舍監一職，而這份工作簡直就是一場夢魘。因為我們學校的宿舍──鬧鬼。

校園裡關於鬧鬼的傳言很多，我一直都相信那些傳說是真的。如果你也有陰陽眼的話，就不會質疑那些校園鬼故事，尤其是擠滿人的電梯、半夜聽到走路聲這一類的傳言……

這間大學也鬧鬼，和其他校園鬼故事不太一樣的是，鬧鬼的地點全集中在男生宿舍。

上班第一天，我就遇上怪事，不過那不是最讓我忌諱的事情，畢竟我連平常去逛街也會經常看見奇怪的景象，所以周圍出現鬼魅，已經不會讓我特別恐懼了。

我最忌諱的是，自從我擔任舍監到現在，宿舍裡已經出了數條人命。一開始是幾名學生上吊自殺，後來又發生跳樓慘案。

像是詛咒般不斷發生的死亡事件，讓我不由得毛骨悚然，直想盡快離職，不要再待下去了。我曾經想過要不告而別，再也不回男生宿舍上班，可是……

後來我無意間發現了宿舍的秘密，原來這些慘案不單純是意外，而是宿舍裡的凶靈在索魂，這些慘案的背後，其實是有人在操控凶靈殺人。

乍聽見這個真相時，我不敢相信為什麼有人要這麼做，畢竟死的都是無辜的學生，直到上回的跳樓案件後，我赫然發現，那個操控凶靈的人，就在我身邊。

為了要把那個人找出來，替那些枉死的學生討個公道，也為了讓凶手不再害人，我強壓下恐懼留了下來，和紀曉巧一起追查真相。

紀曉巧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位擁有靈能力的女孩，她的年紀比我還輕，大概才二十歲左右，總是綁著一束馬尾，給人一種青春活力的形象，但是她不喜歡笑、也不喜歡說話，或許和她的身世背景有關係吧。

她和我不太一樣，雖然我們都有陰陽眼，可是她學習過術法，所以她除了看得見之外，還能收伏惡靈。而我……充其量只是個近視的陰陽眼，除非那些冤魂的怨氣極重，不然我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或一團黑嘛嘛的霧氣，就像近視那樣，沒辦法將冤魂的模樣看仔細，但是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有時候看得太清楚，反而會令人喪失勇氣。

經過我和紀曉巧的努力，我們終於抓住了一條線索，那個操控惡靈的人，就在學校裡。

他是透過網站散播假消息，誘導學生誤觸禁忌、或是步入他所設下的陷阱，然後再讓惡靈藉機殺死那些學生。

我目前已經知道他出沒的網站，那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靈異論壇，裡面有許多喜歡鬼故事、研究靈學的網友，大家會把和校園有關的鬼故事貼上網，供其他網友瀏覽、討論。

那個人的網名叫做「陰間守門人」，我和紀曉巧稱他為「守門人」。

目前他已經貼出兩則有關我們學校的校園傳說，第一則是「23A房間」，當時有去敲23A房門的學生，就是那些後來上吊自殺的犧牲者；守門人貼出的第二則傳說是「頂樓的輪迴之門」，而相信這則傳言前往宿舍頂樓的學生，也自殺了……

即使我和紀曉巧努力想要阻止悲劇發生，結果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名學生慘死，我到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是非常遺憾，所以這一回，我一定要趁守門人出現時，揪住他的尾巴！

為了等守門人再次現身，我習慣將電腦打開登入那個網站，隨時監控守門人的一舉一動，不過距離他上次貼文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守門人就像消失了一樣。

紀曉巧告訴我，那個人可能發現我們在追查他，只是暫時在避風頭，可是他不會就這樣退縮，肯定會再有動作，就像是偷雞的狐狸，不可能因為獵人的追捕就放棄吃雞。

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所以我不敢鬆懈，畢竟只要我稍微鬆懈，代價可能會是學生的一條人命。

一想到這麼沉重的代價，我就不自覺全身緊繃。

我按下更新功能，重新讀取網頁，守門人還是沒有消息。我揉了揉乾澀的眼睛，長時間盯著螢幕看，讓我的眼睛十分不舒服。

不期然的，手機的震鈴忽然響了，我怔了一下，連忙接起手機，來電顯示是紀曉巧的名字。

「喂？」我接起電話。

「阿樂，方便說話嗎？」紀曉巧問我。

「喔，可以呀，我這邊沒人。」我說道。

為免引發學生的恐慌，也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有陰陽眼的事情曝光，所以我會避免在外人面前和紀曉巧討論惡靈的事。

「最近，你要小心一點。」紀曉巧說道。

不知為何，聽她這麼一說，我的頭皮倏地發麻。「怎麼了嗎？」我問她。紀曉巧不是會隨意嚇唬人的女生，所以她會這麼說肯定有理由。

「你還記得上次的事情嗎，學生跳樓那次，你記得自己看見的異象嗎？」紀曉巧問我。

她難得話多，以前說話總是簡潔有力，可是她越是話多，我就越是不安。

「我記得。整間宿舍被黑水覆蓋，我只好往樓梯上逃，樓梯的盡頭有一扇門，那是唯一的出口，結果我因為跌倒，沒有打開那扇門。」我說道。

回想起那件事，我至今仍心有餘悸。

「嗯，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去追查守門人的IP位置。」紀曉巧忽然轉換話題。

我愣愣的回答她：「有，後來發現對方是用我們學校的電腦，所以應該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或學生，但最讓我不解的是那個IP位置，竟然是宿舍管理室的電腦，也就是說，對方是用我這台電腦貼文的。」

管理室的電腦只有一台，也就是舍監專用的電腦，我敢保證，我絕對不是陰間守門人，而且我也沒有人格分裂，這件事不是我幹的。

「嗯。我知道。」紀曉巧沉吟一聲，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我在第一時間都有通知她。

我靜靜的等待，知道她應該還有話沒講完。

約莫一分鐘之後，她才再次開口：「那個人，應該是在針對你。」

「什麼……意思？」我結巴的問道，胸口好似被人用力搥了一記。守門人害死那麼多人，根本就是變態殺人狂，現在紀曉巧卻說他是針對我來的，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肺部不自覺的緊縮。

「那個守門人八成是針對你來的，你是他陰謀中的一部份。」紀曉巧向我解釋：「他用你的電腦上網，所以他很有可能就在宿舍內，根據他兩次的貼文時間，有沒有哪些學生剛好住在宿舍裡？」

「我查過了，都沒有。」自從陸續發生命案之後，學生們紛紛搬離宿舍，之後就算有學生住進來，也全都是新面孔，是一些鐵齒或是根本就想要來體驗撞鬼經驗的奇怪學生。

在守門人兩次貼文的期間，沒有一個學生在宿舍裡頭住那麼久，待那麼久的只有我這個舍監。

如果是局外人來追查這件案子，大概都會懷疑是我幹的，畢竟所有的線索查到最後都是指向我。

這樣的情況讓我很無奈，幸好紀曉巧相信我是無辜的。

「嗯，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這應該才是紀曉巧此次打電話來的重點，她一反往常的俐落，支支吾吾的。

她越是這樣，我的心就懸的越高。

「妳說吧，我在聽。」我說道。

「你看到的那個異象不單純。」紀曉巧說道。

其實每一回宿舍發生命案時，我都會看見很恐怖的異象，像是天花板出現血水，牆壁浮出扭曲的人臉，但是上回的異象真的讓我嚇壞了，我竟然遇到了鬼打牆。

地面不斷浮出黑水像是要將我吞沒，我下意識的想要逃出宿舍，可是大門卻不見了，原本大門的位置被一堵結實的牆壁堵住……一想到這裡，我陡然一驚，紀曉巧的揣測極有可能，對方是在針對我，才會用鬼打牆攔住我的出路，不讓我離開。

「對方想要逼你去開那扇門。」紀曉巧說得是樓梯盡頭的那一扇門。

當時我被黑水逼得走投無路，只好往樓梯上逃，當時樓梯的盡頭只有一扇門，它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只有逃出那扇門才能躲避黑水的吞噬。

沒想到它竟然是守門人的陰謀，守門人就是想要逼我去打開那扇門。

「為什麼？」我問紀曉巧，「為什麼他會想要逼我去開門？」

當初，打開那扇門的人墜樓了，只要開啟頂樓的門板，就會被惡靈的怨念矇蔽雙眼，然後墜樓死亡……

莫非，守門人希望墜樓的那個人是我？因為守門人發現我在追查他的下落，為免自己的陰謀曝光，所以想要害死我嗎？

我不由得膽顫心驚，若不是因為運氣好、再加上紀曉巧的幫忙，我可能早就死了數十次了。

他要殺死我、他要……殺死我。這個念頭不斷在我腦海中盤旋，以至於我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紀曉巧在電話那頭「喂」了好幾聲，我才恍然回神。

「喔，我還在。」我應了一聲。

「我不知道守門人為什麼要針對你，你這陣子要小心。」紀曉巧提醒我。

「好。」我點了點頭，還沒從震驚中脫身。

紀曉巧後面又說了一些話，可是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最後只聽見她說：「一切保重。」接著，她就把電話掛了。

我的腦袋一陣暈眩，良久後才緩緩清醒，我按著額頭，猶豫著是不是要明哲保身，別再蹚這渾水，再多管閒事的話，很有可能會把命也給賠進去。

怎麼辦才好？

我煩惱的看著電腦螢幕，網頁上「陰間守門人」的名字就眼前，但是卻又像隔了十萬八千里的距離，讓人無法捉摸他的真實身份和目的。

直到目前為止，我和紀曉巧還沒弄明白他操控惡靈殺人的目的，他像是沒有目標的殺人，死者除了都是宿舍學生之外，沒有其他共同點。

煩死了！我不想再去看網頁，現在已經沒有心情辦正事了。我伸手移動滑鼠，想把壇論的網頁關掉，不期然的，一則論壇消息躍進我眼簾。

有人發起新主題──四大鬼說之三。

這不就是我們學校的恐怖傳說嗎？四大鬼說之一和之二兩篇，正是由陰間守門人貼出來的，現在鬼說之三也更新了，會不會又是陰間守門人？

我怔了一下，動作一頓，雙眼瞪大的看著那則消息，半晌，我才急忙重整網頁。

有人發表了新文章，他又出現了，陰間守門人。等了兩個多星期，總算等到他了。

他發表了新主題「四大鬼說之三」，我連忙點入該篇文章，想知道守門人這次又想用什麼把戲殺人。

然而，這次點進去之後卻出乎我的意料，內容不是鬼故事，也不是什麼傳說，而是一串網址。

「想知道你將會怎麼死嗎？」

我的心臟一緊，明顯感受到心跳漏了一拍。

我原本以為他這行話是留給我的，一會兒才注意到後面還有一串網址。

「www.d……點入網址，它會預告你的死亡方式，如果有勇氣，就點下你的滑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