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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打我，阿哥咬我，我咬他們……跟他們打架，殺他們，我殺……要殺死他們。」

單親媽媽何芹一肩扛起扶養三個女兒的重責大任，歷經婚變與事業的低潮後，人生陷入谷底，幸而聽信好友秀蕙的建議……，她的精品生意突然蒸蒸日上，沒人知道箇中秘密，直到兩個月前好友車禍橫死，家裡看不見的角落開始隱隱躁動，而屋裡的人渾然不知自己已被「下降」。

「嘔──」二女兒小穎半彎著腰，伏著馬桶，不停嘔吐，她感到嘔吐物經過她食道的同時，猶自不停掙動著，透著腐肉或是死屍的氣味，她吐出一團又一團漆黑的東西，那些東西蠕爬著、掙動著，接著竟然向四處擴散漫開來──是一隻又一隻漆黑怪異的蟲子。

淒絕的尖叫此起彼落，小孩身影時而纏扭在一塊兒，又時而緊緊追逐，路皮小鬼性子強悍，更準確來說，任何一種鬼仔的供養都是如此，你專心供養他，他庇佑你；你疏忽了，他隨時反噬，反噬的力道是輕是重，那便全然無法估計了。

筆名星子，本名不想說，民國六十八年八月生屬羊，曾任漫畫家助手、Flash動畫設計師。

最愛看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幽浮、水怪、超能力、外星人……更愛自己寫這些玩意兒。

立志要說一輩子的故事，寫一輩子的小說。

第一章‧奇異的爭執
第二章‧苦澀的果實
第三章‧消失的項鍊
第四章‧漫長的混亂夜晚
第五章‧醜陋的真實
第六章‧夜風中的鞦韆

第一章‧奇異的爭執 1/2
夏夜裡的十一點二十分，小穎倚在窗邊看著窗外夜色，颱風剛過兩天，窗外飄著雨，她抬頭望著絲絲雨點從很高的地方向下墜落，在鄰近燈光的照映下閃閃爍亮。

小穎深深呼吸，雨夜的空氣聞起來格外清涼，房間裡瀰漫著濃厚的新家氣味，她和她的媽媽、姊姊、小妹搬來這棟社區大樓還不到兩個月，她尚未習慣新鄰居和新的通勤路線，所幸現在正值暑假，她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好好地熟悉一下周遭環境。

此時房間裡除了她之外，還有小她四歲、開學之後升五年級的妹妹莉莉，莉莉在一個星期前不知怎地發起高燒，看了兩次醫生，吃了一個星期的藥，昨天開始病情似乎有好轉些，現在正昏昏沉沉地睡著。

小穎倒是睡不著，自從搬入新家之後，她總是睡不好，她覺得房間雖然又新又大又漂亮，但總是少了點什麼──少了她那即將升大一的姊姊樂婷。

其實樂婷就在她們隔壁房而已，這時應當也還沒睡，大概一面上網，一面對著鏡子打扮自己。

小穎可不習慣這樣的姊姊，她懷念起在舊家時，三姊妹窩在小小的房裡擠成一堆，看著電腦螢幕裡的鬼片直打哆嗦，莉莉總會擠在她和姊姊之間，懷中抱著一隻熊，那時候媽媽通常會在十一點左右帶著宵夜返家，看完鬼片的三姊妹便會心滿意足地走出房間吃宵夜。

但搬入新家之後，媽媽更加忙碌了，常常得在新開張的精品分店裡忙到凌晨一兩點才能回家，小穎當然不會因此而埋怨媽媽何芹，莉莉出生那年，她們的爸爸被公司調往海外，三年之後，她們的爸爸在那兒建立了第二個家庭，何芹也和她們的爸爸完成了離婚手續。

小穎和莉莉只能從姊姊樂婷口中大略得知爸爸的模糊印象，她們是個典型的單親家庭，所幸媽媽何芹有著連大多數男人都比不上的堅毅，咬著牙扛起了這四口之家。從三年前開始她們家境開始好轉，何芹經營的精品服飾店生意蒸蒸日上，最近還開了間分店，同時間她們也從原本的老舊公寓搬到了高貴寧靜的社區大廈，何芹也開始必須在原本的店面和分店之間往返奔波，忙碌到了極點。

小穎打開窗，連紗窗也一併打開，她伸出手去觸摸那些雨點，這個年紀的她除了讀書和偶而與同學吃個速食、閒聊些明星漫畫的八卦瑣事以外，再也沒有特別令她注意的事，自然也沒有什麼煩惱，妹妹莉莉更是如此，姊姊樂婷──之前也是如此。

大約在兩週前，樂婷和網路上一個網友聊得特別開心，她從未見過姊姊這麼樣地開心，她和妹妹見過那位網友的照片，是個二十來歲的大男孩，挺拔帥氣，姊姊也因此不再和她們窩在一起看鬼片，而是把更多更多的時間，花在和那位「思賢哥」身上。他們先是通信，然後開始MSN。

小穎並不討厭搶走了姊姊的思賢哥，畢竟她也看過許多少女漫畫、浪漫日韓劇，她能夠理解姊姊此時的心情，就算她不能理解，她也可以試著想像，她只是不習慣少了姊姊的新房間而已。

她覺得有些無聊，她還是全無倦意，她睡不著。暑假的大孩子、小孩子都是如此，前一晚玩瘋了頭，隔天睡到中午過後，晚上當然睡不著，小穎也是一樣，她想要去和樂婷說點話，她得找個好理由──樂婷並不喜歡在和思賢談天說地的時候被人打擾。

小穎開了門，望著廊道牆上那盞小壁燈，心想倘若姊姊不理她，她也可以去客廳看電視到凌晨兩點，或許那時媽媽便會返家，也或許不會。

然而她沒去客廳也沒去姊姊房間，而是回頭，她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唏哩囌嚕的咀嚼聲響，她理所當然地望向妹妹莉莉。

莉莉的眼睛微張，嘴巴緩緩動著，像是在咀嚼什麼一般。小穎來到了莉莉床邊，低頭看了半晌，推了推莉莉的肩，問：「喂喂，妳在做夢嗎？」

莉莉沒有回應，甚至沒有醒，她仍然維持著夢遊似地神情，嘴巴不停咀嚼。小穎呆了半秒，嘻嘻一笑，她找著了個打擾姊姊的好理由，她要將莉莉做了個貪吃夢的事情告訴姊姊。

她大步走出房，來到隔壁姊姊房門外，胡亂敲了兩下門，便將門推開。

「喂！」樂婷坐在電腦桌前，讓小穎推門闖入的聲響嚇了一跳，她有些不悅地說：「我不是跟妳說進別人房間要先敲門嗎？」

「我有敲啊！」小穎辯解，她來到姊姊樂婷身旁，見到樂婷的MSN對話對象正是思賢哥，在一堆開啟的視窗中的是幾張思賢傳來的新照片，有些是他和朋友的合照，或是和車子的合照；又同時，另一個資料夾裡則是姊姊的手機自拍照片，一百幾十張照片幾乎都是同一個角度──居高臨下的俯視角度照片，據說這個角度可以使得照片中的女孩增豔百分之二十到三十，最頂尖的自拍好手，甚至可以捕捉到比本人美麗百分之三百至四百的照片，這也是樂婷不厭其煩地拍著照片的原因，她想要挑出一張或是數張最美的照片回傳給思賢。

「妳要等我回答『進來』，妳才可以進來啊，不然敲門就沒有意義了啦！」樂婷正經地說，她見到小穎似乎沒聽她說話，而是望著她的自拍照竊笑，不由得有些羞惱，趕緊將資料夾、照片視窗一一關上，再次叮囑說：「不要偷看人家的電腦啦，這是我的隱私耶，等妳再過兩年，妳也會有屬於自己的隱私，知道嗎？」

「喔。」小穎點點頭，她對樂婷說：「妳過來看，莉莉很好笑耶。」她一面說一面拉著樂婷離座起身，往自己房間去。

「莉莉怎麼了？」樂婷跟著小穎來到莉莉的床旁，看著側頭閉眼的莉莉睡得一臉安然。

「呃，她剛剛……她剛剛做夢，嘴巴動來動去像是在吃東西啦，好好笑。」小穎比手劃腳地解釋著。

「沒有啊，妳快睡覺啦。」樂婷意興闌珊地轉身回房。

「哼……妳自己也沒睡啊。」小穎望著姊姊離去的背影，嘟著嘴應話，她回頭看了看莉莉，伸手探了探莉莉的額頭，仍然有些發燙，她心想或許莉莉接連幾天生病沒胃口吃東西，所以才做了個吃東西的夢。

小穎躺上床，她也沒興致去客廳看電視了，她望著天花板，半晌之後終於有了些睏意，就在她正要進入夢鄉的同時，卻又突然地清醒了過來，她望著天花板發呆，是什麼讓她醒來的呢？

是聲音，是莉莉叫她的聲音。

兩姊妹的床平行擺著，相距約莫一公尺半，小穎撇過頭，見到莉莉也將臉對著她。

莉莉的眼睛睜著，在窗外燈光照映下，小穎依稀可見到莉莉眼眶中噙著淚水。

小穎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到莉莉的嘴巴又動了起來，發出了呢喃的聲音。

「姊姊……救我……」

「莉莉！」小穎趕緊跳下床，奔至莉莉床旁蹲下，摸了摸她的臉，問：「妳說什麼？怎麼了？」

莉莉卻不再答話，腦袋一撇，朝向天花板，渾身僵直發硬，嘴巴先是張得好大，跟著閉起，再跟著，又像剛剛那樣，咀嚼起來。

「莉莉……莉莉！」小穎搖了搖莉莉的身子，卻搖不醒莉莉，她感到莉莉的身子不停地顫抖，她尖聲呼叫了起來：「大姊──妳快來！」

樂婷在小穎尖叫的十秒內趕來，見到小穎跪在莉莉床旁，也有些驚訝，趕緊上前問：「怎麼了？」

「莉莉……莉莉她……」小穎拍了拍莉莉的臉，但她已經感覺不到莉莉身上發出的那種顫抖了，她望著莉莉，莉莉的嘴巴也不再咀嚼。小穎不知該作何解釋，只好大力推了推莉莉的肩，呼喚著：「莉莉、莉莉，快起來！」

「妳幹什麼啊？」樂婷連忙拉起小穎。

莉莉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看了看兩個姊姊，然後開始咳嗽，她似乎很睏，咳了幾聲，又轉過身，沉沉睡著。

「小穎。」樂婷將小穎拉到一旁，沉下臉問：「小穎，妳在幹嘛？」

「……」小穎默然，抬起頭來，呆楞楞地望著樂婷問：「姊姊，現在幾點了？」

「嗯，一點。」

「媽媽回來了嗎？」

「還沒耶，妳快睡啦，不要吵莉莉，她生病了。」樂婷這麼叮囑小穎，跟著再次回到房中，她顯然還沒和思賢哥聊夠。

「……」小穎回到自己的床旁坐下，呆楞楞地看著莉莉，不知過了多久，她又有些累了，便躺下來看著莉莉，又過了半晌，就在她再次進入夢鄉之際，又被一陣低吟的呼喚聲將她喚醒。

「唔唔……唔唔唔……」莉莉身子呈現一種怪異的扭曲狀，她的雙手伸直，像是在和什麼東西對抗一般，她的臉上堆著滿滿的驚懼。

「莉莉！」小穎跳下了床，她不知所措，她見到莉莉的兩頰逐漸凹陷，那就像是被人用手掐著一般，莉莉的嘴巴便這樣給掐了開來，小穎伸手摸了摸莉莉雙手，只覺得莉莉雙手十分熱燙，且異常地僵硬。

突然──莉莉的身子再次激烈地掙動抽搐起來，且喉間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響。

「哇！呀──」小穎尖叫。

門立即被推了開來，衝進來的除了姊姊樂婷之外，還有剛返家不久的媽媽何芹，此時接近凌晨兩點。何芹急匆匆地問：「怎麼了？什麼事？」

「莉莉她……她……」小穎轉身指著莉莉，但見莉莉平靜睡著，還發出細微的鼾聲，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妳玩不膩喔！」樂婷扠著腰，斥責起小穎。

「我才沒有玩，是莉莉……莉莉她剛才樣子很怪。」小穎急急辯解著，她試著輕輕推了推莉莉的肩頭。但莉莉睡得十分安穩，只能隱約見到她眼皮微微顫著，像是正作著夢。小穎不死心地向媽媽和姊姊描述剛才莉莉的動作和神態。

「是妳在做夢吧。」樂婷斜眼看著小穎。

「才不是做夢，是真的，我站在這邊，親眼看見的。」小穎反駁。

「如果妳不是做夢，那妳就是放羊的孩子。」樂婷呵呵地笑。

「妳不相信就算了，去跟妳的思賢哥相親相愛啦。」小穎哼了哼。

「喂！」樂婷聽小穎這樣說，登時變了臉。

「不要吵啦，都這麼晚了，快睡覺啦。」何芹打斷了姊妹的鬥嘴，她撥了撥頭髮，顯得疲憊而不耐煩。

媽媽和姊姊出了房，小穎望著關上的門板，一片茫然，她坐回床沿，對著對面床上躺著的妹妹，感到有種奇異的陌生感。

她縮回床上，拉起薄被蓋上身，她並沒有對向莉莉，而是面對牆，背對著莉莉，她再次聽見了那怪異的咀嚼聲。

這次她沒有尖叫也沒有轉頭，她閉起眼睛，不再去聽，不再去想。但那聲音卻未止息，一直迴盪在房中，迴盪進了她的夢裡。

第一章‧奇異的爭執 2/2
「莉莉，妳記不記得昨天作了什麼夢啊？」

翌日上午，小穎在餐桌前對著睡眼惺忪的莉莉這麼問。莉莉無精打采地望著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發呆，對小穎的問話充耳未聞。

「莉莉，怎麼不吃？吃完了早餐才吃藥啊。」樂婷端出了小穎和自己的三明治。

莉莉蒼白著臉，搖了搖頭。

「莉莉，妳知道妳昨天怎麼了嗎？妳夢遊了耶，妳是不是夢見妳在吃東西？妳做出很奇怪的動作，發出很奇怪的聲音，嚇到我了。」小穎對著莉莉說。

「有嗎？我不記得了……」莉莉茫然地說。

「妳不要吵她啦，讓她吃完早餐吃藥。」樂婷皺了皺眉，將小穎那份三明治推給小穎，再拿著自己的三明治準備回房。還對小穎說：「記得盯著妹妹吃藥喔，別忘記了，媽媽說的。」

「好啦！」小穎哼了哼，望著樂婷回房的背影，知道樂婷又要上網和思賢哥說話了，早也聊，晚也聊，若不是聊天，便是換裝拿著數位相機對著鏡子拍照。

「莉莉，妳昨天到底作了什麼夢啊？」小穎拍了拍莉莉的肩。

「二姊妳好煩喔！」莉莉皺起眉頭，推開三明治，搖搖晃晃地就要離座，小穎一把拉住她，說：「等等啊，妳要先吃早餐，然後吃藥，不然……胃會壞掉喔。」

「我吃不下……」莉莉皺起眉頭，揉了揉心口，倚著牆搖搖晃晃走了兩步，突然蹲了下來，開始嘔吐。

「莉莉！」小穎趕忙上前拍著莉莉的後背，接著陡然一驚，她見到妹妹嘔出來的那灘東西有黃色、黑色、紅色，紛紛雜雜，且不停地蠕動，那看上去像是各式各樣的蟲子，有些有腳、有些滑溜、有些肢殘體缺、有些尚能振翅撲拍……

「呀──」小穎向後跌坐在地，用手撐著地不住後退，有些蟲子朝她爬來，爬得極快，她奮力踢腳甩去那些蟲子。

「莉莉！」聞聲趕來的樂婷見到莉莉蹲著嘔吐，趕緊拿了一包衛生紙趕來，替猶自不停乾嘔的莉莉擦拭嘴角，且對著小穎喊：「妳幹什麼一直亂叫啦，妳是沒吐過喔！」

「妳看、妳看……」小穎哭喪著臉指著莉莉腳邊那灘嘔吐物。

「看妳個大頭鬼！」樂婷帶著莉莉上廁所漱了漱口，又帶著她回到了餐桌旁，對她說：「吐一吐也好，吐乾淨了頭就沒那麼暈了，可是妳還是要吃藥，吃了藥才會好，知道嗎？吃藥之前也要先吃早餐，這樣才不會傷胃。」

莉莉點了點頭，終於拿起那三明治，啃了一小口，又喝了一點柳橙汁。

樂婷轉頭，見到小穎站在那灘嘔吐物旁微微發楞，不由得心中有氣，垮著臉上前，用一張張衛生紙將那些嘔吐物──其實只是一灘水、胃液、痰之類的液體蓋上，抓進一旁的垃圾桶裡，樂婷反覆這樣的動作，直到將那些嘔吐液體清理乾淨，跟著又拿著噴霧清潔劑噴了噴地板，然後擦乾。

樂婷洗了個手，將莉莉吃一半便不吃的三明治收去，盯著她吃了藥，這才帶著莉莉上客廳，替她打開電視，將遙控器放在她的手上，溫柔地說了幾句，這才準備回房繼續自己的事，她見到小穎仍站在原地發呆，終於上去，朝她屁股大力拍了一下。

「啊！」小穎又尖叫一聲。

「妳又尖叫，不要亂叫好不好！」樂婷惱怒地說：「我照顧妳們兩個，但妳也要負責照顧妹妹，妳知道嗎？妳一直在鬧彆扭喔！」

「我……我沒有鬧彆扭……」小穎回了回神，拉著樂婷說：「妳剛剛都沒看到嗎？莉莉吐了好多蟲子出來，那些蟲子還會亂爬……。」

「蟲妳個鬼，蟲子在哪？」樂婷指著一旁的垃圾桶，氣呼呼地說：「妳自己看看啊。」

小穎望著那垃圾桶，她可不願意去翻看莉莉的嘔吐物，且已無必要，在姊姊蹲下清理那些嘔吐物時，那些蟲早就不知跑哪兒去了，像是無端端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我跟妳說，老媽工作很辛苦，妳要懂得照顧自己，我沒辦法時時刻刻盯著妳們，妳知道嗎？」樂婷按著小穎的肩，這麼和她說。

「哼……」小穎低著頭，心中感到委屈，她望著姊姊回房的背影，忍不住回了一句：「妳時時刻刻盯著男生，當然沒辦法盯著我們了。」

「……」樂婷停下腳步，對小穎這句話感到氣憤，她瞪了小穎一眼。

小穎避開了姊姊逼視的目光，轉頭往客廳去，坐在莉莉身旁，和她一同觀看電影頻道播放的動畫電影，精彩的動畫電影情節很快地趕跑了小穎心中的不安和委屈，逗得她呵呵大笑。

「姊姊……我好冷……」

小穎本來笑得東倒西歪，聽見了這聲呼喚，突然止住了笑，她望了望身旁的妹妹，問：「莉莉，是妳在跟我說話嗎？」

莉莉望著小穎，小穎覺得莉莉的神情看來有些陌生。

「姊姊……媽媽在哪裡？」莉莉的嘴巴微微張閤著。

「媽媽在店裡忙……」小穎感到有些怪異，她怯怯地問：「莉莉……妳怎麼了？」

「姊姊……我好餓……媽媽很久沒給我吃東西了……」莉莉眼神空洞而茫然，身子微微地顫動著，呢喃地說：「打我……我打他……壞……打我……我生氣……打他……」

「啊，誰打誰啊，我聽不懂妳說什麼啦，妳肚子餓啦，妳想吃什麼？我叫大姊做三明治給妳吃……啊，二姊做給妳吃好了。」小穎遲疑了一會兒，她不想再去打擾樂婷，她知道樂婷一定又會不耐煩地擺臉色給她看了，她也想要盡點做姊姊的責任，她才不想去當個大電燈泡。

「冷……姊姊我好冷，媽媽呢？」莉莉縮起身子，哆嗦起來，呢喃說著。

「咦？妳會冷？」小穎倒是掀了掀領口搧風，這些天莉莉生病，家裡的冷氣不是關著，就是開得極弱，小穎倒是熱出一身汗，她伸手探了探莉莉的額頭，咦地一驚，莉莉的額頭異常冰冷。

「妳……」小穎不知所措，她急急奔回房間，自床上拉了張薄被來到客廳，裹在莉莉身上，莉莉仍然不停地發抖，臉色更顯蒼白。小穎觸碰到莉莉的身子，只覺得莉莉的身子透出一股駭人的冰寒，那幾乎像是冰箱門打開之後滿溢而出的寒氣。她趕緊再次回到房間，打開大衣櫃，從收納袋中翻出了冬天用的厚重毛衣、羽絨外套和大棉被，再氣喘吁吁地捧著那些衣服、棉被回到客廳，一層一層、一件一件替莉莉穿上，最後，再將那厚重大棉被，緊緊地裹住莉莉。

莉莉終於不再喊冷，卻開始呢喃著肚子餓，小穎便匆匆地跑到廚房，在平底鍋上淋了些油，又從冰箱取出雞蛋和火腿，她想要敲開蛋殼，卻生疏地使得碎蛋殼落了好幾片在鍋中，她拿鐵筷子和鍋鏟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將蛋殼清理乾淨。她讓熱油濺了好幾下，連連搧風，覺得油煙十分嗆人。她的火開得太大了，她忘了打開抽油煙機，她準備翻蛋，熱油吱吱作響，好幾次將她逼退，她好不容易將蛋翻面，卻想起忘了撒鹽，她開始找鹽。

「鹽巴呢？鹽巴在哪裡？」小穎嗆咳著，她還是沒有記起媽媽和姊姊在炒菜時一定會開啟抽油煙機。

她終於找著了鹽，胡亂灑了一匙，覺得可能不夠，又灑了一匙，她再試著將蛋翻面，又讓濺出的熱油燙了數次。她見到荷包蛋的邊緣有些焦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火開得太大了，她將火關小，卻想起自己還沒準備土司，她手忙腳亂地將兩片火腿片也扔進鍋裡，開始翻找土司。

她好不容易將焦黑碎爛的荷包蛋由鍋裡轉移到土司上頭，跟著再將焦硬捲曲的火腿片也放在荷包蛋上，她這才關上火，卻覺得快要窒息了。

小穎有些心虛地捧著那火腿蛋三明治奔回客廳，一面嚷著：「莉莉，蛋煎得有點焦，但是應該還是很好吃……」

「吳樂穎！妳到底在發什麼瘋！」樂婷氣憤的吼聲嚇得小穎止住了腳步，她見到樂婷手忙腳亂地掀去莉莉身上的棉被，將莉莉身上那些冬衣外套一件件脫去。

「姊姊，不行，她很冷！」小穎驚訝喊著，急忙奔去阻止樂婷。

「妳神經病！」樂婷不等小穎說完，賞了她一個脆響耳光。「妳會害她中暑！」

小穎呆楞楞地坐倒在沙發椅旁，她本來捧著的火腿蛋三明治散落一地。

她哽咽地哭了。

「莉莉？莉莉……」樂婷滿額大汗，終於將莉莉身上那些冬衣褪盡，莉莉身上那件襯衫早已汗濕，她滿臉通紅，整個人活像是從蒸汽室裡給拉出來一般。

「把這裡弄乾淨！」樂婷氣憤地斥責小穎，將那些棉被衣物扔到小穎面前，再將恍惚的莉莉扶進了廁所，替她擦去熱汗，更換新衣。

小穎抽噎著將冬衣一件一件收回房中，將棉被塞入櫃裡，又拿著掃把將客廳地上那土司片、那焦黑的荷包蛋、捲曲的火腿片一一掃去，但她的眼淚卻滴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