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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孩子的大人都該死，童鬼們是這麼笑著說的。 大樓飲水滲出青綠色的腐水，一股腐屍般的惡臭在空調中飄散，小小的低泣聲，一抽一噎的從牆壁中傳來……可惜，大部分的人選擇獨善其身視而不見，以致於竟沒人聽到那來自地獄，最撕心裂肺的悲鳴求救——「好痛……求求你，救我……嗚……。」 有什麼東西出來了！有什麼東西來了── 泛黃的白色磁磚鑽出半顆人頭，彷彿跟白牆合而為一似的，人頭離他的臉只有五公分的距離……那是個滿臉是血的女孩子，慢慢的探出頭來，在他耳邊說著話。「嗚嗚……嗚嗚嗚……你沒聽到我在哭嗎？」女孩咧開大嘴，露出尖銳的利齒，然後一口咬下了小李的耳朵。「我會痛啊……非常、非常、痛啊……！」

笭菁

一隻另類的雙魚。
腦子裡有說不完的故事，寫不盡的夢。
給我一粒沙，我能築出壯麗沙堡。
給我一點星光，我給你一片宇宙。
給我一個微笑支持，我給你們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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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第一章　　青綠色的水
第二章　　牆裡的悲鳴
第三章　　陰　陽　眼
第四章　　童　　　鬼
第五章　　保　　　護　
第六章　　意　　　外
第七章　　媽　　　媽
第八章　　安　靈　祭
尾 聲

楔子
瘦弱的身軀不停地發著顫，青紫遍佈的身上到處要開了口子，鮮血一點一滴的滲出，順著身體涓流而下，形成一幅既美麗又殘忍的圖畫。

孩子雙手被縛，高高地吊在半空中，清澈的淚水自恐懼的雙眼裡不停湧出，瞳仁裡佈滿血絲，顫抖的雙唇不時咬到自己的唇瓣，而她只是持續抽搐、不斷地告饒。

「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她如此哀求著，伴隨著更多淚水。

男人站在她的身後，手裡握著幾小時前還繫在腰上的皮帶，他重新調整握姿，彷彿在找個更穩當的方式，以更加握緊皮帶；右手拿著煙，送進嘴裡吸了一口，便乾脆叼在嘴邊。

然後一揚手，一皮帶就狠狠的在孩子光裸的背部上再鞭出一條細細的血痕。

「哇呀……嗚嗚嗚……媽媽！媽媽……！」孩子痛得哀嚎，哭喊著她的母親，小便滲了出來，地板積了一地。

男人的身後坐著一個女人，她隨意綁著散亂的頭髮、面無表情地看著斜前方的電視，身邊坐著一個大約三歲的男孩，兩眼發直地看著父親以及吊在半空中的手足。

他瞪大著眼看著那慣性般的動作，揚起再鞭下，手足背上的青、紫、然後是紅色的鮮血。

「再哭！再哭！」男人含混說著，試著在同一個地方多鞭了好幾下，直到看見皮開肉綻後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然後他拿下嘴邊的煙，再滿足地吸了幾口。

「好痛……好痛啊……求求你、求求你……！」孩子哪聽得懂要脅？她只能感受身上錐心刺骨的痛！

男人啐了口口水，扔下煙在地上踩熄，然後回身走向女人，伸出了手！女人下意識地向後退卻，但卻沒有遲疑地拆下髮上的髮帶，戰戰兢兢遞給男人。

母親用她的髮帶蓋住了自己孩子的聲音，不管男人如何鞭笞，孩子就不會再哭號。

一直到隔天早上，三歲的男孩站在手足下方，呆看著她凸出的雙眼，微啟的雙唇，還有已經冰冷僵硬的身軀時，他才明瞭，他的手足再也不會哭嚎。

至少在這個世界，再也不會。

第一章‧青綠色的水 1/2
早上八點多，大樓裡開始湧進絡繹不絕的人潮，每個人手上幾乎都拎著早餐，急急忙忙地走向電梯。

「早安！Teresa！」小李嘻笑著擠過人群，來到辦公室之花的女人身邊，「妳難得這麼晚來耶！」

一頭性感大波浪捲髮的女人睨了他一眼，勾勒一抹笑，「唉，沒辦法！今天上班途中遇到了一些麻煩事！」

咦？小李聞言，直覺得頭皮發麻，瞧Teresa這種表情跟口氣，她接下來要說的一定是……。

「就前面那個路口，車禍很多啊，我早上過馬路時，被一個小孩子的地縛靈給纏住了，他的模樣挺嚇人的，腦子都……。」

「停停停！拜託妳行行好，我早餐還沒吃耶！」小李連忙告饒，「陰陽眼大美女、辦公室之花、大樓之花……。」

Teresa笑了起來，業務小李就愛打嘴炮，但無法否認的是，女孩子還挺愛聽這種天花亂墜的讚美。
電梯總算下來了，門一開，是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女人，十七樓的王太太。

這棟新建大樓是住商合一，十樓以上均是住家，十樓以下是夾雜著公司與住家，一個樓層平均被分割成三大塊，供各家企業分租，比較有錢的會一口氣租下一整層，打通所有牆壁；有的則是租下兩間打通，像他們公司，就是只租得起一間的小公司，而且剛好在第十樓。

因著住商混合，所以平時大家都有打過照面，王太太多半都在此時帶小孩去買早餐；Teresa連忙跟她頷首微笑，還不忘瞥一眼嬰兒車裡熟睡的孩子，小嬰孩睡得正酣熟，天氣冷，可愛的口罩保護著他的口鼻。

所有人擠進電梯後，還留有一點空間，按鈕邊的小李幫每個人按了樓層，最後即將關門。

「等等！等一下！」外頭突然傳來呼喚聲，耳尖的小李一聽是同事的聲音，連忙按住開門鈕。

一個秀麗的女孩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抵住電梯門，氣喘吁吁地閃進電梯裡。

「小李！謝謝！」看見同事，女孩柔柔笑著。

「Penny，這班沒趕上妳就等著罰錢了！該怎麼謝謝我啊！」打卡沒趕及啊，全勤就飛了。

「噯喲，你最有同事愛了，別這樣！」面對小李，Penny永遠是給軟釘子碰。回頭一瞧，也趕緊跟Teresa道早！

電梯一層一層停，人們也魚貫走出，到了九樓後，電梯裡也只剩他們三個人；裡頭照樣是小李喋喋不休的談話聲，Teresa卻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四處飄動，而溫柔的Penny只是低著頭，淺淺笑著。
抵達十樓，從電梯門出來後，得往右拐一個彎，先經過另一間公司，再往左拐，才是他們的「實用傢俱設計」。

「妳幹嘛？一大早就擺臉？」小李推開門禁的玻璃門，跟Teresa抱怨起來，「在電梯裡臉色沒必要那麼凝重吧？」

「我沒有啊！」Teresa隨口說著，打了卡。

「少來！妳剛剛根本沒在聽我講話！到底是怎樣？」其實小李或是其他人都很瞭解Teresa露出那付表情的模樣，「電梯裡……有什麼嗎？」

此話一出，先到辦公室的同仁紛紛豎起耳朵，連尾隨在後的Penny，都睜圓了眼。

「也沒什麼……電梯裡總是會出現一些有的沒的，你們盡量少一個人坐電梯就是了。」Teresa嘆了口氣，隱約透露一股傲氣，「只是小孩子的鬼魂，站在角落裡而已，應該沒什麼大礙！」

哇啊啊……這叫沒什麼啊？整間辦公室裡的人都起了雞皮疙瘩，下次誰敢坐電梯啊？！誰知道站在哪個角落會卡到那位小朋友的位子！

這位商品設計公司之花，Teresa小姐，不僅人長得性感美豔，工作能力也算一流，最讓人訝異的是，她有一雙陰陽眼，能看得見死者亡靈；只是這也是很惹人厭的一點，因為她很喜歡拿這點嚇人，只要她一說誰背後有亡靈，就足以讓對方嚇得十天半個月睡不著。

很少看過陰陽眼的人如此口無遮欄，一般來說，愈看得見的人，不是會愈低調嗎？也聽人說過，亡靈們並不喜歡被談論啊！

可是基於人的好奇心，每一次Teresa高談闊論時，大家都是既害怕又好奇，更想知道辦公室或是電梯裡有些什麼不該招惹的東西！

「真的假的？妳別老是嚇人！」一個女同事心底發了毛，不悅地質疑起Teresa。

只見Teresa眼波一流轉，冷冷瞥了女同事一眼，旋即劃上一抹冷笑，直指了她的身後。

「他就在妳背後呢！」

「哇呀呀呀───」女同事一聽，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起來！

辦公室頓時陷入恐慌，被指名的女同事哭得驚天動地，其他同事們哪顧得什麼同事愛，紛紛走避，連小李也躲到角落去，深怕不小心，那位小朋友換個人寄居就不妙了。

「Teresa！」Penny皺起眉，拍了拍她。「別鬧了！」

跟著Penny的這句話，所有同事不約而同的看向她，然後散發出求救的訊號。Teresa這才志得意滿走向女同事，換上一雙凌厲雙眼，指向她的肩頭──

「滾！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接著一掌擊向女同事的肩膀，啪的一聲嚇得人心臟都快停了！

「好了，沒事了！」她轉瞬間換上平日的笑臉，「他走了！」

掌聲與歡呼聲此起彼落，這時大家心裡都想，Teresa平常討厭歸討厭，有用時還是非常有用呢！

Penny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大清早就搞得兵荒馬亂，幸好老闆還沒到，要不然鐵定被罵到臭頭……呃，其實不會，老闆對於Teresa的「真言」，倒也畏懼三分。

門外匆忙的走來兩個身影，玻璃門應聲而開，先走進來的是甜美的婷婷，接著是一臉憨厚但高頭大馬的大牛。

「遲到囉！」Penny指了指錶，已經八點四十了。

「沒辦法！我在門口遇到樓上王太太！她的小孩才六個月大，又過敏了，一直得戴著口罩呢！」酷愛小孩的婷婷一臉心疼樣，「不然想捏捏他的臉頰呢，寶寶超可愛！」

「這麼喜歡小孩，妳乾脆自己生好了。」小李不知道為什麼，對小孩子從沒什麼好態度，自然對婷婷的言論嗤之以鼻。

「放心，我早就計畫好了，我想要生六個孩子！」婷婷一點兒也聽不出來小李話裡的嘲諷，還興奮莫名地說著，「三個男的、三個女的，剛剛好呢！」

「不好不好，一次那麼多個開銷太可怕了！」大牛莫名其妙接了口，「我家小狗每次都生一堆，我捨不得丟掉，一養就花不少錢呢！」

大牛天性老實，愛狗成痴，大家都知道他有多愛狗，家裡那兩隻寶貝拉布拉多犬已經生了一大窩小狗了，他都捨不得送掉，揣在懷裡當寶。

「大牛，說話小心點，你把婷婷當狗啊！」Teresa沒好氣的指正大牛，順便白了小李一眼，她不覺得喜歡小孩有什麼錯，反倒是小李的論調才怪咧！

「啊……我沒那個意思！婷婷，妳不要生氣！」大牛慌張地解釋起來，「我的意思是說……！」

「別在意啦！」婷婷紅了臉，大牛真是單純，「我才沒那麼小心眼！我會努力賺錢來養我的寶貝的！」

眾人七嘴八舌聊了起來，彷彿忘記剛剛小孩子的亡靈跟蹤事件，也忘記現在是上班時間，一直到老闆進公司後，所有人才飛也似的奔回座位，開始一天的工作。

公司一點都不大，總共也才十幾個員工，唯有老闆有單獨的一小間辦公室，其他的空間簡單到不行：一個長方型空間，最前面是偌大的白板、飲水機、右邊有小小的茶水間，然後是兩兩成雙的位子，都以OA隔板相隔。

老闆的辦公室及會議室都在左手邊，與員工的區域也有一片OA隔板隔開。

Penny跟Teresa同屬於商品設計部門，兩個人共同開發傢俱的新品設計，最近有廠商想要新款的多功能櫃子，老闆便把案子發給她們做；她們的座位位於最後方，幸運的是右手邊就是出入口的玻璃門。

小李有張舌粲蓮花的嘴，絕對適合業務，公司有不少大案子都是他談成的，老闆的確非常器重他；除了愛打嘴砲跟泡妞外，就是他挺厭惡小孩子的，其他倒沒什麼缺點。

婷婷是業務助理，甜美乖巧，耐心十足，幾乎沒人看她生過氣，而且貼心得不得了，她可以記得每個人的飲食喜好、辦公桌擺設的習慣，甚至是每個人的生日；更別說她超愛小孩子，不僅常往幼稚園跑，還是孤兒院的義工，如果她當了媽媽，鐵定是個好媽媽。

至於大牛，管理貨物與工廠下游，為人老實憨厚，還沒有結婚就有了親愛的家人；家裡大大小小總共七隻狗，年初時跟了他十五年的老拉布拉多去世，他為此還請了喪假，哭得死去活來，整整瘦了七公斤。

公司雖小但五臟俱全、各種個性的人聚集在一起，也各有所長，同事相處融洽，恬靜溫柔的Penny換了好幾家公司，總算挑定了這一間，她也覺得欣慰……除了身邊這位動不動就看得到鬼的Teresa之外。

Penny拿起馬克杯，前往茶水間準備泡杯香濃的三合一麥片，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裡面的女人吱吱喳喳。

「喲……好噁心喔！」Maggie嫌惡般地看著自己的茶杯。

「怎麼會這種顏色啦！」婷婷注意到走進來的Penny，「Penny，妳看，這個水好可怕！」

Penny狐疑地上前，流理臺上正有著隆隆水聲，在婷婷她們打開的水龍頭下，流出的是帶點青綠色的水。

那是種很奇怪的顏色，透明中帶著青與黃，好像是水管壁裡生了綠鏽，水經過所沖出的顏色。問題是水管若是真的生鏽，不該是這種顏色，應是帶點黃棕的鐵鏽色。

「想洗個杯子都沒辦法，超噁爛！」Maggie皺了皺鼻子，湊近一聞，「不過倒沒什麼怪味……只是有股酸酸的味道。」

婷婷好奇地湊上前一聞，果然只有酸味，不過這種奇怪的水沒人敢用，於是她們往飲水機那兒去，用蒸餾水徹底沖洗杯子。Penny看著持續流動的水，總覺得那色澤詭異，禁不起好奇心，也拿手裡的杯子盛了一些。

水在白色的杯子裡呈現較深的綠色，雖然看上去還是半透明狀，無論誰都不會認為這是沒問題的水；猶豫了好久，Penny趁婷婷她們沒注意，也把杯子湊進鼻邊──

噁！一陣刺鼻的惡臭傳來，讓Penny瞬間失手滑掉杯子，馬克杯摔進碗槽裡，應聲碎裂，發出好大的聲響！

「哇呀──嚇、嚇死人啊！Penny！」Maggie瞪大了眼，嚇得揪緊胸口。

「Penny，妳怎麼了？」婷婷關心的上前來，趕緊關掉水龍頭，瞧著提耳斷掉的馬克杯，「手滑了嗎？」

Penny顫顫地點了點頭，緊皺著眉，用力閉著氣。

那是什麼味道？哪是什麼酸味啊？那根本就是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味！好像泡在水裡一個多月的浮屍、或是分解中的屍體，細菌分解著脂肪，所散發出那種洗一百遍也洗不掉的屍臭！

青綠色……不就是腐爛的顏色嗎？Penny突的打了一陣寒顫，她愈想愈可怕！

倉促地撿起破碎的馬克杯，一股腦兒全丟進垃圾桶裡，那杯子就算洗得再乾淨她也不敢喝，因為那逼人的惡臭，根本不會消散！

可是……為什麼婷婷她們沒有感覺？她們只聞到酸酸的味道？

Penny一個人站在茶水間裡，雙手交叉胸前，緊繃著身子、直盯著水龍頭看，她總覺得一切不對勁，但是卻又不知道這種異樣是怎麼來的？

聽著外頭Maggie說要叫人來看管線，她上前一步，決定再試一次。

扭開水龍頭，再確認一次那讓她反胃的惡臭是不是真的！

Penny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緩緩扭開，水開始一滴兩滴的滲出……然後是一條細流，接著又是那青綠色半透明的水柱，站在這裡，她卻沒聞到味道？

才在狐疑著，那半透明的水流顏色忽的變了，變得比較深一些、也比較濁！Penny定神一瞧，發現那水中彷彿跟著流出一道血絲，雜在這青綠色的水中。

瞬間，腐屍般的惡臭又傳了出來！

唔！Penny飛快的關緊水龍頭，看著在槽中的水如漩渦般一圈一圈的往下流去，在銀色不鏽鋼的碗槽裡繞著，積水中確切地夾雜著紅色！

Penny下意識的退開，她不想去想太多，希望一切都是錯覺、希望真的只是水管的問題，她閉上雙眼，逕自取了紙杯，走出去倒蒸餾水喝。

Teresa和幾個人與她擦身而過，大家都在討論水的顏色與怪異的味道，所以勞駕陰陽眼教主出馬探查；Penny盡可能放鬆緊繃的神經，走回座位繼續工作。

「這好像不是水管的問題！這個顏色不是生繡！」裡面傳來一陣驚呼，Teresa帶著幾個人走出來，「我們要請水管工來看，可是也得注意一下不對勁的事情。」

「什麼叫不對勁的事情？」婷婷試探性問著。

「就是妳們看到有影子閃過、或是有背脊發冷這種事，說不定這是有什麼在作祟！」Teresa鐵口直斷。

辦公室裡又是七嘴八舌，茶水間不停傳來水流動的聲音，一直有人在開水龍頭，那水流聲讓Penny渾身上下不舒服，每次一聽見水打在不鏽鋼碗槽裡，她就會打個顫。

而隱隱約約的，她彷彿聽見水流進水管後，還發出嗚咽的聲音。

第一章‧青綠色的水 2/2
吃飯時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離開公司、還不約而同地走樓梯下去，甚至不約同地跟著Teresa進入同一間連鎖牛肉麵店，坐在同一張桌上。

唯有Penny因為想把設計稿畫完，晚了十分鐘到，而且她傻里傻氣地坐電梯下來，完全忘記Teresa早上才說過關於小孩怨靈的事情。

「我確定是怨靈作祟！」陰陽眼教主Teresa擰著眉頭這麼宣布著。

「我也這麼猜……早上不是才附上誰的身嗎？」小李跟著附和，看向Penny，「Penny啊，妳能全身而退真是太幸運了！我們根本沒人敢坐電梯！」

「可是……也很多人坐啊！」Penny尷尬地笑著。

「問題是妳在十樓坐電梯時只有一個人吧？我們樓上就沒有任何公司了啊！住商混合的大樓，住家怎麼會在中午時間下樓！」小李邊說邊製造詭譎的氣氛，「妳踏進電梯裡是空蕩蕩的……誰知道是不是空空蕩蕩哪……！」

「不要再說了！好嚇人」婷婷都快嚇哭了，摀起耳朵不想聽。

「好了啦！你們別岔嘴，讓Teresa說完啦！」

「對啊！看情況是怎樣，我們也好請人來做做法事什麼的……。」

接著一片安靜，十幾個人的目光重新放在了Teresa身上。

她嘆了口氣，眉頭深鎖，筷子在嘴邊咬了又放、放了又咬，感覺得出來，這件事似乎非常棘手。
「大家要知道，這棟樓不是很乾淨，附近的馬路事故多，地縛靈滿街是！而且剛剛那種綠色的水很不尋常對吧？還有股奇怪的味道……我怎麼想，都覺得應該是電梯裡那個小孩子的靈在作祟！」

「小孩子……這裡不是新建的大樓嗎？為什麼會有小孩子的靈？」婷婷既害怕卻又心疼的提出疑問。

是啊！這是棟新落成的大樓，當初也不是墓地去改建，甚至還是從四樓公寓拆掉再改建的，從來也沒有聽過有失火、或是重大刑案發生啊！

「還是……之前其實有發生過什麼事，然後我們都不知道？」大牛直覺想到，畢竟這棟樓還是經過拆建，說不定事情發生在過去。

「有可能！有人可以去找到過去的資料嗎？」Teresa邊說，眼神卻擱在小李身上。

「……幹、幹嘛看我？我只是個業務、業……。」跟著，所有人都懇求般的看向他了，「好、好，我去問問！就從管理員下手、再不然去問房東！」

「就麻煩你囉！知道了過去，就能解決未來！」Teresa自信滿滿地說道，當下吃了口麵。

「該不會有小孩被殺了，埋在土裡吧……？」婷婷竟然開始聲淚俱下，「還是被混在水泥裡……太殘忍了！」

「喔！拜託！」小李不耐煩地瞪著婷婷，「又不是妳小孩，妳是在哭什麼？」

「可是會有小朋友的亡靈，除了被殺死而含怨，還有別的理由嗎？」婷婷邊說，邊想起最近接連不斷的虐童案，「你們沒看到每天新聞都在報，動不動就有小孩被虐待、被鞭打、被殺死……！」

「妳不知道啦！有的小孩不打不會乖！」小李哼了一聲，竟然這樣接了口！

匡啷一聲，瓷做的湯匙落在瓷碗裡，鏗鏘嚇人，連小李都被嚇得跳起，連忙轉向聲音的方向；原來是Penny，不知道為什麼刻意把湯匙扔出聲響來。

「對死者要心懷敬意。」她冷冷的，像是警告般的說著。

一向溫柔又隨和的Penny突然顯露出駭人的一面，讓所有人都噤了聲，就連小李也不敢接話反駁，誰叫Penny的眼神好冰冷，彷彿快要刺穿他似的可怕。

「不管如何，都不該對死者不敬，若是真的亡靈，光這點他就可以惡整你。」Penny一雙眼依舊盯著小李不放，「我建議你，快點道歉比較好。」

道歉？道什麼屁歉！小李無法理解Penny的言行，她有必要這樣當眾不給他面子、還不給他臺階下嗎？吐他槽已經很機車了，現在還要他跟什麼勞什子東西道鬼歉！

「妳在幹嘛？找我碴啊？」小李不客氣地丟下筷子，「我跟什麼東西道歉啊？死就死了，又不是我殺他的！幹！」

「小李！」大牛想出面緩頰，卻換得小李一聲啐，然後他就離開了座位。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大家只得低頭默默吃麵，只有幾個人不解地偷瞄著反常的Penny，不懂為什麼她會突然如此強硬！可是席間根本沒人敢問，大家隨便囫圇吞完午飯，然後三三兩兩的走回大樓。

「Penny！Penny！」婷婷跟大牛倒是追了上來，「妳是怎麼了？剛剛好嚇人！」

Penny回首，只是笑而不答。

「可是我覺得Penny剛剛說得很對！對死者要心懷敬意！」大牛低沉的嗓音，說來有令人安穩的感覺，「不管如何、死者為大……更何況萬一是被虐殺的話，小李的言論就太過分了。」

「呵，大牛最善良了！」婷婷笑著讚許，「人家都說愛動物的人心最好！」

「呃……沒、沒什麼！」大牛一經稱讚，不覺紅了臉，還尷尬的搔起平頭來，「我只是認同Penny的話而已。」

Penny也跟著笑了起來，她瞥了大牛的腳邊一眼，這個大牛心腸真好，想必未來一定會有好報！走進大樓裡時，迎面走來另一對夫妻，同是十三樓的張先生夫婦，他們手上牽著一個五歲大的男孩。

「房東的孫子耶！」婷婷彷彿認識一整棟樓的孩子似的，飛奔過去，「仁仁！」

這棟樓的十三樓全是房東自己留下來的樓層，聽說這塊地跟這棟樓都是屬於老房東一個人，他說十三樓有人忌諱，乾脆留給孩子住；張先生看起來道貌岸然，是個高中老師，張太太則是個家管，兩個人育有一兒，但不怎麼親切。

為婷婷看到小孩就什麼都忘了，也不會把他人的冷漠放在眼裡。

「阿姨！」仁仁見到婷婷，綻開可愛的笑顏。

「要出去玩喔！好幸福喔！」婷婷蹲在孩子面前，開始摸索著口袋，「猜猜，今天是左邊口袋還是右邊口袋？」

Penny跟大牛走近了他們，跟張先生夫妻點頭微笑，張太太回應了，但張先生卻只是敷衍地別過了頭。

婷婷故意在左邊口袋做出窸窣聲，讓孩子一聽便明瞭，所以仁仁直指左邊口袋，然後她便拿出了一塊藍色的薄荷糖。

「仁仁太聰明了，每次都猜對！」婷婷一臉洩氣樣。

「阿姨好笨喔！都不小心弄出聲音！」仁仁咯咯笑著。

「仁仁！說什麼！沒禮貌！」張先生突然怒斥一聲，嚇著的卻是婷婷。

小孩一聽見父親的怒吼，立刻僵直身子，甚至還微微發起抖來。婷婷一見到仁仁嚇成這樣，急忙拍了拍他，然後昂首看向張先生。

「張先生，別嚇到孩子，童言童語嘛！」

「小姐，我在管教自己的孩子，請妳閉嘴！」張先生不悅地睥睨著婷婷，「就是有妳這種大人，才會教出現在這些不知輕重的小孩！小孩從小地方就要開始管教，一點都馬虎不得！」

婷婷萬萬沒想到被一記回馬槍刺得落地下馬，簡直是無地自容，她真的覺得愈是孩子愈該保有他們的童心，畢竟人生幾年都是在風霜中度過，童年是最美好的，沒有必要如此嚴厲的教養啊……。

尤其張先生的論調，好像她在帶壞他們家小孩一樣。

婷婷噙著淚水，將手中的糖果往仁仁手裡塞，跟著就往前多奔幾步，頻頻拭淚。

面對這尷尬的氣氛，張太太卻不發一語，她感覺很想說些什麼，但懼於丈夫的威勢，不敢吭半聲。

「你怎麼這樣說話？婷婷只是跟仁仁玩而已啊！」大牛忍無可忍，幫婷婷出頭。

「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怎麼管教！」張先生甚至俯身把仁仁中的的糖果拍掉，「還有，請不要老是塞沒用的垃圾食物給我小孩吃！」

「夠了！」Penny突然一步上前，抓住了張先生的手腕，「做人留三分餘地給別人，就是留七分餘地給自己。」

張先生沒料到有人會直接動手抓住他，有些錯愕，不遠處的管理員彷彿看戲似的，從剛剛就一直盯著他們瞧；由於面對的是女人，他不想讓管理員繼續看笑話，於是很假紳士的打算不跟Penny計較。

但是眼尖的Penny，在張先生搶孩子糖果的那一瞬間，瞧見了一個景像！她蹲下身來，輕柔的握住仁仁的手掌，然後刷的把厚外套的袖子往上拉。

那是副驚人的景像，在白嫩的小手腕上，全是青紫的塊狀瘀青。

「這是你自豪的教導嗎？」Penny皺起眉，怎麼看都知道那是好了又傷、傷了又好的瘀血啊！

「你這女人！管太多了！」張先生搶回仁仁，抓住他的手，直往外頭拽。

「不會吧！你這樣打小孩嗎？」大牛高頭大馬，一步就擋住張先生的去路，「你該不會虐待兒童吧？」

「沒有沒有！我們是高水準家庭，怎麼會做這種事！」一直沒吭聲的張太太突然奔上前，「那是仁仁不小心自己跌傷的！對不對？仁仁！跟阿姨們說！說啊！」

一聽見仁仁被打，婷婷早就跑了回來，她沒瞧見傷痕，只感受到對峙的氣氛。她也不想再去管大人，只顧著蹲下身子，溫柔心疼地撫摸著仁仁。

「仁仁，跟阿姨老實說，是不是你爸媽虐待……我是說常常打你？」唉，孩子哪懂得什麼叫虐待？他們會親身領受、卻不瞭解名詞的意義。

「你們這些外人，夠了沒！要找虐待狂，幹嘛不去找十七樓的王先生！」張先生氣不過，還把別人扯出來當墊背的。「我是老師耶，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仁仁緊抿著唇，淚水盈滿眼眶，那委屈模樣不由分說，他就只湊在婷婷耳邊，細細瑣瑣地說了些蚊蚋般的話。

「走！神經病！」張先生使勁扯動仁仁的手臂，將他提拉起來，往懷裡抱住。

「喂，這樣容易脫臼耶！你會不會帶小孩啊！」Penny高聲呼叫，簡直不敢相信有父親會用拉著手腕往上吊的方式拉孩子的！

只是張先生沒再理他們，加快腳步離開大廳，沒忘記回首瞪了管理員一眼，似乎在暗暗警告他最好閉嘴別聲張！張太太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咬著唇，趕忙踉踉蹌蹌地追了上去。

「搞什麼……太過分了！」大牛目送著他們遠去，氣憤難平。

Penny只是嘆了口氣，眉頭緊蹙，她心裡頭有不好的感覺，一時說不上來，但是恐怕不是好事情。

思忖了一會兒，她讓婷婷他們倆先回去，自個兒留在大廳打電話，想確定一件事。

「喂，是我。」電話接通時，她的口吻自動變得甜膩。

『哼……想我了嗎？難得中午就打給我。』對方是男人的聲音，輕而揚，相當悅耳。

「少來！我這邊有個狀況，我想問一下……」

『嗯？什麼狀況？』一聽見女友這種口吻，男人的警戒心立刻升高。

「我們大樓的水質有問題。」Penny深吸了一口氣。

『嗄？水質？呵呵……妳是怎麼了？水質有問題，要找自來水廠或是請人來檢查管線！』男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噯呀，不是那種水質不好！」Penny無奈地抗議著，「提到青綠色的水，你會想到什麼？」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響，男人輕笑的聲音消失，他沉吟著，感覺非常嚴肅。

『除了青綠色外，還有什麼？』

「我聞到……有一股像腐屍一樣的惡臭。」

『那，就是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