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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瀰漫 傳奇武俠 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亂了。 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 聽到了這女子歌聲,然後聞到一股香氣,夾雜著鬼氣腐爛的味道。 江湖上血殺頻傳,都是神秘的雌雄香煞所為。少年雲寄桑奉師命前往起霸山莊援救。雲寄桑路上湊巧與眸燕卓安婕等人相遇,一同過江。 沒想到,前來迎接的起霸山莊總管胡靖庵帶來了起霸莊主暴斃的噩耗,緊接著又發現早一步來救援人也死在孤舟中。 從渡船橫屍至懸崖血案,神秘的死香煞似乎無處不在…… 在那陣腐臭的香氣中,這孤島上的豪雄能否劫後餘生?
著名網路作家,生於上世紀70年代。
代表作有《小兵物語》、《梅影埋香》、《死香煞》、《北京戰爭》。
現就讀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
其創作涵蓋範圍極廣,於武俠奇幻、長中短篇皆有涉獵。短篇創作提倡「簡單武俠」理念,在網路寫手圈中引起極大的廻響。長篇小說《北京戰爭》在網上連載,引發閱讀熱潮。
代表作有《小兵物語》、《梅影埋香》、《死香煞》、《北京戰爭》。
現就讀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
其創作涵蓋範圍極廣,於武俠奇幻、長中短篇皆有涉獵。短篇創作提倡「簡單武俠」理念,在網路寫手圈中引起極大的廻響。長篇小說《北京戰爭》在網上連載,引發閱讀熱潮。
第一章 死香
第二章 起煞
第三章 山莊
第四章 血案
第五章 疑雲
第六章 迷霧
第七章 屍蠱
第八章 香囊
第九章 苦情
第十章 連環
第十一章 滅凶
第十二章 真相
尾聲
第二章 起煞
第三章 山莊
第四章 血案
第五章 疑雲
第六章 迷霧
第七章 屍蠱
第八章 香囊
第九章 苦情
第十章 連環
第十一章 滅凶
第十二章 真相
尾聲
第一章 死香
秋意深得惆悵。雨霧中,大地冷峻得沒有一絲生氣。走在通往岳陽大道上的這一票人馬,越發顯得孤零零的了。
大隊中間的馬車內,身披大紅素羅霞帔的冷瑤惜,心思和身子一起隨著馬車的顛簸而起伏不定。她將要去的路洲,會是個怎樣的地方?那個有少俠之稱的薛昊,又是個怎樣的人?
渾厚的男音在轎簾外親切地響起:「小姐,覺得悶嗎?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歇,等過了這陣雨再趕路好了,這裡離青萍縣城不過二十哩路了,也不用那麼急……」說這話的是她冷家玄幽堡中八金剛之一的馬景明。
對這位穩重明理的長輩她一向非常敬重,於是便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時趕路確是讓衆位叔叔們辛苦,那就麻煩馬伯伯了……」
馬景明叱喝一聲,催馬向前趕去,一邊大聲吆喝道:「各位兄弟,咱們加把勁兒,小姐發話了,就在前面那片楓樹林裡歇歇!」那些本已被雨淋得叫苦連天的騎士們聽了這話,頓時精神一震,紛紛吆喝著催馬前行。一時間,冷瑤惜滿耳都是滾雷般的蹄聲。
轉眼間已來到那一片楓林前。馬景明將手一揚,衆人紛紛勒住馬匹。他將馬帶了幾步,用一個老江湖的目光默默地觀察著這片樹林。繁密的紅楓樹掩映在雨霧中,絢爛得讓人迷醉。陣陣微風自林中掠過,層層疊疊的楓葉起伏著,宛如血色的波浪。除了風聲,整個樹林一片死寂。無由地,馬景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喃喃道:「奇怪,沒有鳥獸的動靜……」
一個騎士突然指著前面輕呼道:「馬頭兒,你看,那是什麼?」馬景明抬頭望去,只見大路的盡頭,悠悠蕩蕩地轉出一騎。雨霧迷離,一時無法看清馬上坐著的是什麼人。只見那馬沿著大道緩緩前行,忽而停下,忽而走向路邊,就像一匹無主的孤騎。
「來者不明,大家留神!」馬景明低聲喝道。衆人神色凝重,紛紛將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那馬繼續走著,馬上的人也仍舊低著頭,沒有任何動靜。
走得近了,衆人已看清楚。馬上的人一身灰衣,戴著遮陽笠,腰側有劍,鞍後有馬包捲毯,一副走江湖的模樣。一名年輕騎士輕聲驚呼:「好像是李閏,替我們打前站的!」
「不錯,我識得他的衣裳和馬,他怎麼又轉回來了?」另一名騎士也不安地道。
「噤聲!」馬景明喝了一聲。衆人靜了下來。
一名高大的黑衣騎士催馬向前幾步,來到李閏馬前丈許處便停住,大聲問道:「李大哥,前面可是出了什麼變故?」李閏低著頭坐在馬鞍上,不言不語,整個人都隱藏在斗篷的陰影裡。高大的騎士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正想再說什麼,突然輕輕「咦」了一聲,翻身下了馬。
雨下得越發地密了,馬景明只是看到那騎士彎下腰,從李閏馬前不遠的地上拾起了一件東西,在手中慢慢翻看著。他舔了舔嘴唇,正想問一句,卻見那高大的騎士退後一步,好像拽住了什麼東西一樣輕輕一拉。「噗」的一聲輕響,馬上那人頭顱立時向前滾落,四肢隨即剝離,軀幹也裂成血肉碎塊散落,紫紅的鮮血沿著高大的馬身淅瀝地流淌,原本挺立在馬鞍上的身體竟然一下子在雨中崩塌碎裂了。
高大的騎士踉蹌倒退了幾步,嘴巴張大到極限,不停地吸氣,卻叫不出聲來。他轉過身,恐懼地望著馬景明,嘴唇不停地顫抖,臉上每一條肌肉都在縮緊,變了形的面孔充滿了絕望與恐懼。馬景明渾身寒毛豎起,定了定神,大聲喝道:「快回來呀!」
高大騎士渾身一震,這才轉身,沒命似的向這邊奔了回來。剛剛跑出十幾步,又是「噗」的一聲輕響,如同被一把無形的鍘刀凌空斬過,他的頭顱從頸上突兀地飛離,直直地升起幾丈高才向下跌落。鮮血噴泉般從脖頸中噴射而出,無頭的軀體卻依舊蹣跚地向前奔跑了數丈才猝然跌倒。衆人尖聲大叫。
馬景明咬了咬牙,大喝一聲:「護住小姐!」搶先縱下馬,提刀站在馬車前。其他冷家堡的騎士也紛紛拔出兵刃,神情緊張地聚攏在馬車四周。
冷瑤惜人在車內,沒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忙問道:「馬叔,出了什麼事麼?」
「大小姐,你好好坐在車內,千萬不要出來,萬事有我……」馬景明的聲音依舊鎮定,但鬢角額頭已全是汗水。
***
好半天,外面也沒有動靜。冷瑤惜正在疑惑,就聽見一陣細細的嗡鳴聲從前面傳了過來。接著有人驚恐地道:「老天!那是什麼?」然後是馬景明的怒吼:「大家小心!」隨即,兵刃的破空聲不住地響起,然而卻沒有任何刀兵撞擊聲。似乎所有人都在瘋狂地揮舞著兵刃,和一個無形的敵人作戰。
怒喝聲,慘叫聲,馬的狂嘶聲,屍體倒地聲,殘忍地刺痛冷瑤惜的耳膜。她拼命地捂住耳朵,緊緊閉上了雙眼。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聲音又一一沈寂,外面只剩下馬景明沈重的喘息聲。
「出來!」他用一種變了腔調的聲音大喊道。沒有回答。「出來——!」他又用更大的聲音繼續喊道。
林風拂動,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
「青湳,你看,他們都死啦,你開心麼?」一個低沈而好聽的男子聲音溫柔地響起。隨即,一陣輕輕的女子笑聲響了起來。這笑聲忽東忽西,縹緲不可捉摸,似乎發笑者是一個鬼魂,在四周任意地飄蕩。聲音雖然清脆悅耳,卻隱隱地透出一種絕望的瘋狂。
冷瑤惜嚇得渾身顫抖,捂著耳朵的手更緊了。但無論她捂得再怎麼緊,那聲音還是毫無阻礙地傳入她的耳中。「青湳,你說,剩下的這兩個人都殺掉好嗎?」那男子又問道。這一次冷瑤惜聽清了,聲音是從左側的樹林中傳出的。顯然,馬景明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大吼一聲,挺刀撲去,只幾個起落,便衝入林中。
一陣低低的笑聲,跟著便是馬景明的尖叫,他的叫聲尖銳而扭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懼,彷彿看到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又是好長的一段死寂。
冷瑤惜渾身冷汗,雙手顫抖不停,卻始終不敢去掀開轎簾。「馬叔武功那麼高,一定會沒事的。他會帶我上路洲,和薛昊成親。爹不是這麼告訴我的嗎?爹的話從來不會錯的,從來不會……」她顫抖著反覆告訴自己,彷彿一停下來,又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緩慢而沈重的腳步聲在轎子左面的林中響了起來,一步又一步地逼近。「馬叔……」冷瑤惜試探著叫道。腳步聲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緩慢地響起。
冷瑤惜突然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這香氣和女子平時施用的脂粉香十分相似,卻極為濃烈,而且,在香氣中還夾雜了一絲腐爛的氣息。彷彿接近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上了濃妝的女子屍體。
這個念頭一起,冷瑤惜一陣恍惚,似乎真的看到一具盛裝的女屍在向自己一步步走來。又一陣女子歌聲輕輕響起:「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亂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歌聲淒迷幽怨,又帶著幾分鬼氣。冷瑤惜瑟瑟地聽著,毛髮倒豎,身體已變得冷硬僵直。
外邊的歌聲在馬車四周飄盪著,到了車門前卻突然靜止。冷瑤惜驚恐地望著車門,那混雜著死人味道的濃烈香氣隔著門簾隱隱傳入她的鼻中。那唱歌的女子就在車門外。
突然,一隻手伸進了一半,握住了門簾——
細長的手塗了厚厚的脂粉,白得嚇人。手背上滿是層層的皺褶,長而彎曲的指甲黑得沒有任何生氣。那只手拽住門簾猛地一拉——門簾脫落。
「啊——啊——啊——」冷瑤惜那恐怖而絕望的尖叫聲驚起了林中無數的飛鳥,振翅高飛……
***
雲寄桑趕到洞庭湖畔的普陀渡時,已是九月十二,離寒露恰恰還有三天時間。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洞庭湖上雲霞如火,紅葉含霜,寒鴉悲號,一派肅殺景象。普陀渡是嶽陽以東二十哩處的小渡口,平時少有遊客來,此刻更是空無一人,只有幾棵垂柳在瑟瑟秋風中悠然地搖擺。雖然知道不是睡覺的季節和時辰,無奈已是睡意大作,雲寄桑當下找了棵粗大的垂柳攀了上去。脊背剛一靠樹幹,雙眼便再也睜不開,不多時,便打起了呼嚕。
睡了不知多久,一陣涼風襲來,他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矇矓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盯著自己,揉了揉眼睛,不錯,真的有人在盯著自己,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少女身著黃藍相間的水田衣,外面罩了件月白色的披肩,下面是素白的百褶裙,彎眉翹鼻,紅唇如豆,明眸似水,格外的清新純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似帶著種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見他醒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裝作在看湖畔的風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見他還在望自己,忙又轉頭。片刻後開始喃喃自語:「天氣這麼冷,嗯,一定要多加衣服……」
雲寄桑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覺得這少女很是有趣,長得可愛,心地也好。正想著,不防一陣秋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撓了撓腦袋,覺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著他,猶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沒有買衣服的錢啊,沒有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雲寄桑抱了抱拳:「多謝,我不是沒衣服,而是剛好前幾天和人賭錢,把衣服輸掉了。」
少女輕輕地「啊」了一聲,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好半天才抬頭,認真地望著他道:「賭錢是不好的,你以後不要賭了好不好?」
沒想到被人看成賭棍,雲寄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點了點頭說:「是,我知道了。」
少女的臉上露出喜色,高興地說:「這就好了,我決定借錢給你買衣服。」
雲寄桑連忙搖頭:「不用了,我馬上要坐船走了。」
「坐船走了?去哪裡?」少女問道。
雲寄桑猶豫了一下,坦然道:「起霸山莊。」
少女一驚,愕然望著他:「怎麼你也去起霸山莊?你去那裡做什麼?」
雲寄桑沒有留意到少女口中的「也」字,茫然地看著天空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裡能做什麼,不過是奉了師命而已。」以他的本性,是不想捲入這些江湖是非的。
「師命?你的師父是莊主鐵鴻來的朋友麼?」少女訝問道。
「算不上,不過鐵莊主向他老人家執晚輩之禮。」雲寄桑微笑著,能在等渡船的時間裡和一個這樣可愛的少女聊天,也是一種享受。
少女眼中露出明顯的懷疑之色,搖頭道:「我不信。」也難怪,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在江湖上聲名顯赫,門人弟子遍天下,要他執晚輩之禮的人物的確稱得上鳳毛麟角。
雲寄桑聳聳肩,道:「我師父可是這世上最有智慧的人。天文地理、陰陽五行、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而且胸藏十萬甲兵,更能未卜先知,有什麼不信的?」
「我怎麼覺得像個賣大力丸的?」
雲寄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女子聲音自遠處響起:「阿汀,你可不要胡說,你可知他的師父是誰?除了中原第一智者公申衡前輩,天下哪還有第二個人當得起剛才的那些話?」聲音響在天邊,收於咫尺。可見這發話之人輕功是如何的高妙。
少女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得大叫起來:「卓姐姐!你總算來啦!」雲寄桑望向那發話的女子,只見她一襲白色襦裙,頭上懶懶地綰了一個挑心髻,身負古劍,腰間掛了一青一黃兩個酒葫蘆,雙眸帶笑,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心頭一顫,低下頭去。暗想:終於又見到她了……。
少女親熱地投入白衣女子的懷中:「卓姐姐,你來晚了。」 她轉瞬又想起了方才的話,秀目瞪得圓圓地道,「他真是公申前輩的弟子?卓姐姐你認識他啊?」
「我自然認識,而且在這小子流鼻涕時就認識了。剛才路過嶽陽時,聽說有個雲姓少年連著幾天進賭場,將贏來的幾萬兩銀子救濟了黃河災民,又在地頭蛇過山虎惱羞成怒前大輸了一場,給了對方一個臺階下後巧妙地脫身而去。便知道是我那可親可愛的雲師弟來了。我可說得對嗎?」白衣女子望著那少年抿嘴一笑。
「雲寄桑見過卓師姐。」雲寄桑恭敬地給白衣女子施了一個師門大禮。白衣女子名叫卓安婕,師出靜宗大成師太門下,與他的師門頗有淵源,在這個女劍手身上,他總是感到一種溫和的壓力,總是止不住地拘謹。
「你也是為了起霸山莊一事而來的吧。此事牽涉甚廣,除了少林、峨眉、布衣丐幫這些名門大派外,玄幽堡、路洲薛家、雪雷幫的人也捲入了。這其間的隱情,著實不小。」卓安婕的聲音低沈了許多。
「是啊,『寒露輕,起霸難,死香出,雌雄現』。」雲寄桑緩緩道,當這四句偈語出現後,家師曾歎:『這四句話不知要在這八百里洞庭湖中,掀起多少血雨腥風』……」
「卓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少女好奇地打斷。
卓安婕微微一笑:「看,我竟忘了介紹。我的這位小妹妹是驪府府宗李知秋的得意高徒——方慧汀,這次是我特意邀她來赴起霸山莊之約的。」
雲寄桑一愣,沒想到她竟然是卓安婕邀來的。更加讓他猜不透的是,這樣兇險的事,為何要找這樣一位不通世事的小妹妹來做幫手?卓安婕看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卓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呢!」方慧汀纏著不放。
「阿汀,這幾個月來,你該聽說過江湖上出現了雌雄香煞的事了吧?」卓安婕道。
方慧汀點了點頭:「嗯,聽說他們兩個來無影,去無蹤,殺了很多人。連路洲薛家正要過門的媳婦兒都殺掉了,好可憐啊!」
「可是至今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孔。」卓安婕目光中有些茫然,「上個月,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接到了一張雌雄香煞發出的拜帖,上面就寫著你雲大哥剛剛說的那四句話。」
方慧汀驚訝地望瞭望雲寄桑,又望瞭望卓安婕,有些害怕的樣子:「那是不是說,雌雄香煞會在起霸山莊出現啊?」
「正是如此,算上今天,三天後便是寒露。師父說過,要揭開雌雄香煞之謎,全在那時的起霸山莊之約。」雲寄桑對師父公申衡一向是極有信心的。
卓安婕輕輕拍了拍方慧汀的肩膀:「別怕,卓姐姐保證那兩個怪物不會傷到阿汀的。」
方慧汀嗯了一聲,又將頭埋入她的懷裡。雲寄桑在一邊看得直搖頭。
***
三人聊著天,等著那該兩個時辰就接一次人的渡船,可船一直沒有蹤影。雲寄桑望瞭望天色,到樹邊折了一根筆直的柳枝,比了比長度後,插入地上,看著柳枝的陰影道:「再有一刻鍾就到酉時,船該來了。」
「那是什麼?」方慧汀好奇地問。
「那是日晷之術,以觀影之法,測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準確時間……」卓安婕低聲解釋,話語未畢,她向著西北方向,含笑道,「看,又有人來了。」
果然,遠遠地走來三個人。當先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赤如血的黑衣大漢,背著把九環破山刀。左面的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乞丐,雖然一身藍衣襤褸不堪,卻氣宇不凡,雙目如電,背負的青銅雙鐧頗為惹眼,渾身上下都透著精幹之氣。另外一個中年人看來已年過四十,面如古玉,長髯飄拂,頭頂方帽,足蹬雲履,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沒帶兵器,卻提了一個檀木藥箱,看起來倒像是一位走方郎中。
那黑衣大漢身材既高,步子便大,只幾步便跨到了渡頭,四下張望了一番,大笑道:「哈!還沒來船!老班這回可趕上了!」
方慧汀瞪著一雙秀目望著他,心道:「這個大個子又是什麼人?」
雲寄桑和卓安婕早已清楚對方是什麼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大漢見方慧汀那樣盯著自己,便大聲問:「小姑娘,你總是盯著我幹嗎?不認得本塢主嗎?」
方慧汀搖了搖頭。那大漢把臉一沈,大聲道:「你這個小姑娘,身在洞庭湖,連本塢主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可也太不把我們洞庭湖的好漢放在眼裡了!」
方慧汀聽了,卻不惱,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洞庭三十六塢的龍頭塢主班戚虎!我說得對麼?」
大漢咧開嘴轟雷般地大笑:「不錯!正是本塢主!」隨即又一瞪牛眼,問,「你們又是什麼人?幹嗎也在這普陀渡等著?」
方慧汀看他凶巴巴的樣子,縮到了卓安婕身後,探頭噘嘴道:「這是我的好姐姐卓安婕,我……」
「別月劍?」話未說完,那個中年乞丐突然失聲打斷道。那位郎中模樣的男子雖然沒有出聲,卻也露出震驚之色。班戚虎張大了嘴巴,望了卓安婕好一陣,才瞟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道:「不知卓女俠大駕光臨洞庭,可也是為了那件事麼?」
「不錯。」卓安婕懶懶地道,「我們幾個都是為了此事而來,班塢主呢?」
「洞庭三十六塢和起霸山莊是老鄰居了,遇到這樣的事,班某自然要幫一把。洞庭湖的好漢,都是喝洞庭湖水長大的,講的就是一個義氣!」班戚虎一拍胸脯,大咧咧地道。
「這麼說來,陸堂主和顧先生也是為了助起霸而來?」卓安婕又轉向另外兩人。
那精壯的中年乞丐拱手笑道:「真是難得,卓女俠竟也知道陸某微名。不錯,鐵莊主和我們布衣丐幫一向交好。陸邊和顧先生正是奉幫主之命,來助起霸一臂之力。」那位顧先生也還了一禮,卻還是沒有出聲。
卓安婕微笑道:「看來這次起霸之行,勝算又多了幾分……」
「喂,你知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人麼?」方慧汀在一邊和雲寄桑咬耳朵。
雲寄桑的耳朵被她的小嘴吹得又麻又癢,忙將頭一偏:「這兩個可不是傢伙,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陸邊是布衣丐幫的刑堂堂主,據說一身武功不在幫主之下。那個顧先生更不得了,他就是人稱『瘦壺公』的顧中南,不僅醫術獨步天下,而且武功高絕,是丐幫僅有的三位供奉之一。」
「原來他就是『瘦壺公』啊,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呢,聽說他連死人都能醫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方慧汀興奮地道。
「我不知道,要不你親自試上一試。」雲寄桑戲謔道。方慧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那邊卓安婕已將雲、方二人做了介紹。「眸燕」之名倒沒有引起什麼反應,待說出雲寄桑的身份,顧中南竟一改方才的淡然,激動道:「原來是公申前輩的得意高徒!若雲少俠他日回到師門,請轉告公申前輩,十五年前襄陽的那張方子讓顧中南受益終身,中南願一生以師視先生。」
「這麼說來,顧先生與寄桑也該算是同門之誼了。」雲寄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寄桑在樹上睡覺,受了些風寒,不知師兄能否給點兒藥,幫師弟我驅驅寒氣?」大家聽了他的話,忍不住都笑。
顧中南微微一笑,掏出一粒丸藥遞了過去:「吃了它,保你半月之內都不會著涼。」
雲寄桑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方慧汀見他臉皮這樣厚,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頭。
卓安婕望著天邊突然道:「各位,船來了……」
第二章 起煞
衆人抬頭望去,果見一葉扁舟正自天際駛來。遠遠地,舟中人已高聲道:「諸位可是起霸山莊的客人麼?」班戚虎忙打招呼:「正是,你不是老胡、胡總管麼?」
這時船已近了,只見船頭所立之人一身白色孝衣,修眉鳳目,生得頗為秀氣。面色雖然蒼白,可是太陽穴高高凸出,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雲寄桑對江湖知名之士頗為熟悉,但對這位總管卻陌生得緊,正仔細看時,卻聽卓安婕在一邊道:「這位胡總管表字靖庵,文武雙全,可說是莊主鐵鴻來的左膀右臂。起霸山莊能有今天的規模,此人居功至偉。」
說話間船已近岸,胡靖庵不等船靠岸,騰身而起,大鳥般躍過五丈餘寬的水面,輕飄飄落到岸上。衆人見他露了這手輕功,心中都是暗暗喝采。
他甫一上岸,便團團抱拳見禮:「胡靖庵迎駕來遲,各位恕罪。」
班戚虎咧著大嘴笑道:「不遲不遲,現在剛剛好是酉時,我們幾位都是熟識了,」說著一指卓安婕,「這位姑娘就是……」
「不勞塢主,『別月劍』卓女俠鼎鼎大名,胡某怎會不知?」胡靖庵打斷道。他深施一禮後,又轉向方慧汀,「這位想必就是卓女俠的手帕交,『驪府十三燕』中年紀最輕的『眸燕』方慧汀方姑娘吧?胡靖庵有禮了……」方慧汀見有人聽過自己的名號,一時間只顧開心,卻忘了還禮。「至於這一位,如果我沒猜錯,想必就是天下第一智者公申先生的高徒,前些日子大鬧嶽陽的雲寄桑雲少俠了。」胡靖庵竟一口氣道出了所有人。
雲寄桑一愣,這胡靖庵人在莊內,卻對外界事如此了然,看來卓師姐所言非虛,的確是個人物。這時,班戚虎插嘴道:「老胡,看你一身孝服,莫非莊上有人去世了?不知是何人故去?」
胡靖庵一臉悵然:「正是敝莊莊主,鐵鴻來……」
衆人均一驚。這次來本為解起霸之難,沒想到莊主卻在寒露之前猝死!
班戚虎性情急躁,搶著問道:「鐵大鬍子死了?老胡你可別開玩笑!」
胡靖庵苦笑:「靖庵是拿莊主的生死來開玩笑的人嗎?」
陸邊皺眉道:「鐵莊主是怎麼死的?事前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瞞陸堂主,鐵莊主乃是三天前暴死於內宅,莊內的大夫說是舊疾復發、氣血崩潰而死,但據靖庵判斷,怕不是病死,而是遭人毒殺……」
陸邊變色:「毒殺?什麼毒?」
「從莊主的屍體裡並沒有驗出毒來,不過靖庵以為莊主內功深湛,雖然身有舊疾,可近些年他少在江湖走動,對於養生之道又甚是熱衷,不會暴病而死……」胡靖庵沈吟道。
「胡總管,不知莊主死時面色如何?」顧中南突然問道。
「這個麼……」胡靖庵微微猶豫了一下,「莊主面色如常,神色安詳,身體也十分鬆弛,可是雙拳卻不知何故,緊緊地握著,我曾經以為他拳中握著什麼東西,可後來卻發現空無一物……」
顧中南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不知顧先生對於敝莊主之死有何高見?」胡靖庵抱拳相問。
顧中南微微一笑:「這個,要看了鐵莊主的屍身才能知道。」
雲寄桑在一邊靜靜地聽他們對話,心中暗忖:鐵鴻來在寒露將至、雌雄香煞臨頭時暴死,未免有些蹊蹺。若真是遭人毒殺,則很有可能是兇手怕各路高手到來後,沒有了殺鐵鴻來的機會。這樣說來,兇手不是也在起霸山莊中麼?還是裡面另有別的原因呢?他不覺抬頭遙望洞庭湖。只見山巒突兀,漁帆點點,水天一色,鷗鷺翔飛。然而日落西沈,水霧茫茫之中,又透著無盡的詭秘。
方慧汀卻沒有這麼多念頭,她本來就和鐵鴻來素昧平生,只是因為卓安婕邀請才來,轉過頭問道:「卓姐姐,那我們還要去起霸山莊麼?」衆人聽了她的話,都是一愣。不錯,他們本來就是為了前來助鐵鴻來一臂之力的。可現在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必要去起霸山莊?
胡靖庵向所有人深施一禮:「各位,自雌雄香煞現世,所到之處必無活口。鐵莊主雖然去世,可我們少莊主年幼,孤兒寡母逢此大難,又有遭煞之險,還請各位念在故舊之情上出手相助,只要熬過了寒露之期,各位要走要留,就悉聽尊便了。」
衆人彼此望望,沒有再說什麼,一一上了船。渡舟緩緩撐離了普陀渡,向洞庭湖深處漂去。
***
雲寄桑盤膝坐在左舷側,望著水天一色的浩瀚景象。他雖然身離衆人,可船上的每個人的細微舉動,甚至深水中魚兒吐泡的聲音也能一一化為具體的印象,傳入他的心中。這是一種奇特心法,它有一個好聽的名稱——六靈暗識。
「老胡,你這船上有酒麼?老班我在嶽陽醉仙樓等顧先生和陸堂主,一直等到嗓子冒煙他們才來,結果一口酒也沒來得及喝就往這普陀渡趕,現在酒蟲都快造反啦!」 班戚虎的粗嗓門響了起來。
「班塢主,這可怨不得陸某,都怪我們的大神醫忙著懸壺濟世,把時間都記錯了,我也是為了等他才遲到。」陸邊微笑著解釋道。顧中南手捋鬚髯,但笑不語。
「哎呀,船上是沒有酒的,塢主只好再忍忍吧。」胡靖庵歉然道。「胡總管,這些天來,你每次都是親自來接客的麼?」卓安婕忽問道。
聽了這話,雲寄桑心中一動。不錯,作為起霸山莊的大總管,平日已絕少得閒,莊主去世的話,更是日理萬機,怎會有空親自來接客?卓師姐好細密的心思!
「不瞞卓女俠,這次我親自來普陀渡口,一方面是迎客,顧先生曾經數次救過我們大少奶奶的命,是我們起霸山莊的恩人;另一方面,是因為未時的渡舟遲遲不歸,在下擔心出了什麼差池,忍不住來看看。」
「哦?那胡總管找到那未時的渡舟了麼?」
「沒有,按理說一個時辰前就應該到了莊內了,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卓安婕點了下頭:「那這些日子莊內都來了哪些客人?」「這兩天莊內已經到了不少高手,少林苦禪大師、辰州言家的高手言森、路洲薛家的少門主薛昊,還有洛陽大豪金大鍾……」聽到金大鍾的名字,卓安婕突然道:「那胖子也來了?你可要小心你們莊裡的酒窖才好。」
「呵呵,想不到卓女俠和金員外竟然是故友,至於敝莊的酒窖麼,所藏甚秘,卓女俠但請寬心。其餘便是雪雷幫的任幫主夫婦……」
「好傢伙,連雷霆劍和雪蘭玉女也被你請來了!鐵鴻來真是好大的面子!」班戚虎咋舌道,「想必還有其他厲害角色吧?」
「是,聽說武當白蒲道長,玄幽堡主冷閏章也要趕來,差點兒忘了,我們莊主的至交好友、瀟湘一鶴喬翼也趕到了。」
「這位喬翼兄近年來聲名鵲起,聽說是三湘近十年來唯一配稱大俠的高手。」說話的是卓安婕。
「不錯,喬大俠急公好義,三湘的百姓們,少有不受他恩情的,很多人家裡都供了他的長生牌位。若非如此人物,我們莊主又怎肯引為平生至交呢?」胡靖庵又是一陣哈哈。「是麼,那安婕倒要見識一下了。」卓安婕溫和地說。
聽她對這位瀟湘一鶴如此推崇,雲寄桑突然停止運功,同時心中一動,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了。他靜靜地注視著深沈的湖水,默默地問自己:為什麼對卓安婕剛才那一句不經意的話感到妒忌?其實,早在自己還是一個孩童之時,便已暗暗喜歡上這位灑脫不群的師姐了吧……
一片紅葉被湖風吹著漂了過來,他順手撈起來,托在掌心。楓葉是深紅的,襯著他雪白的掌心,有些冷豔的味道。
「雲大哥,你的手真秀氣,倒有點兒像女孩子的手……」方慧汀在他沈思的當兒,靠近他身邊,嘻笑著說。
雲寄桑猛地一下把手握了起來,隨即微微一笑,又把手緩緩張開,輕輕吹了口氣,那紅葉被風捲著飛離了他的掌心,向遠方飛去。
方慧汀饒有興趣地望著他這孩子氣的舉動,突然嚷道:「雲大哥,你看,你的手心被染紅了!」
雲寄桑一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有一片淡淡的紅印,他心中一動,突然舉起手放在鼻端聞了聞,驚道:「有血腥氣!」說著,他伸手朝水中一探,隨即大聲喝道:「水流東南……胡總管!」
人影一閃,胡靖庵已現身左舷:「什麼事,雲少俠?」
「請將船駛向西北!」雲寄桑表情凝重。
「這是為何?」胡靖庵一臉訝然。
「雲大哥發現西北方向漂來的一片紅葉上沾有血跡。」方慧汀插嘴道。
「雲少俠是指……快!改舵西北!」胡靖庵也急了。
「希望我猜錯了。」雲寄桑喃喃自語。
行不多久,衆人便望見一點帆影正孤零零地漂在水天的交界。沒有人再說話,渡船沈默地破水前行。
離船還有近二十丈時,胡靖庵不安地道:「沒錯,那是我們莊內的渡舟。」
方慧汀突然皺鼻道:「這是什麼味道啊,好怪。」即使她不說,衆人也已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夾雜著腐臭的奇異香氣,濃烈得讓人有喘不過氣來。
「紅葉……」卓安婕輕聲道。果然,那條渡舟在水面上靜靜地起伏著,舟上堆滿了厚厚的一層紅葉。讓人驚心的是,一隻穿著白襪雲履的腳從紅葉堆中怪異地伸了出來,那種僵硬的姿態佈滿死亡的氣息。
***
微風拂過,不時有片片的紅葉從船上飄落水面。而紅葉上黏稠的鮮血不住溶入湖水中,將渡船方圓數丈內染成一片詭異的深紅。整個痕跡自上方望去,便如同水面上綻放著的一朵巨大的山茶……
雲寄桑當先躍向對面的渡舟,胡靖庵緊隨其後,陸邊和顧中南對視一眼,也躍了過去。班戚虎雖然天生神力,輕功卻並不擅長,只能在這邊瞪著眼乾著急。方慧汀剛想過去,卻被一隻手輕而有力地按住了肩膀。轉頭一看,卻見卓安婕正輕輕地衝她搖頭。
「卓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怎麼這麼多血啊,還有這個味道?」她急切地問。卓安婕瞇起了長長的秀目,淡淡地道:「起煞了……」
整堆的紅葉被掃到湖水裡,鮮血沿著湖水泛開,水中那朵紅色的山茶便也越開越大了。紅葉下,是一堆殘碎的屍體。拼認屍身的工作沈默地持續著。雖然陸邊幾人終日在兇險與血腥中打拼,但這種令人作嘔的場面卻還是第一次得見。
所有屍身的頭顱都不見了,他們只有從兵器和服飾上進行辨認。這次遭了毒手的是玄幽堡的堡主冷閏章和武當白蒲道長。那幾個船工自然也跟著遭了殃。
「沒想到,冷堡主愛女才喪,大仇未報,他竟又……這雌雄香煞未免太狠,碎屍奪頭,竟連船工也不放過,真真濫殺。」陸邊道。
雲寄桑右手的拇指輕輕地搓著中指,這是他深思時的習慣動作:「說起來,雖然最近雌雄香煞橫行江湖,行為令人髮指,可是卻從沒有什麼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唯一的活口也被刺瞎了雙目,只說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聲音。如此說來,未必就是雌雄香煞喜歡濫殺……應該是他們根本不想讓別人見到他們的真容。」
「雲少俠高見!其實胡某也一直在懷疑,為何一下憑空出現兩個這樣可怕的煞星!仔細想來,十之八九是江湖成名高手改扮。」胡靖庵點頭附和。
「還有這些紅葉,為什麼兇手殺了人,還要這麼大費周章,將這許多的紅葉堆在這些屍體上?而前幾次行兇時,則沒有如此……」雲寄桑沈吟著,忽又道,「胡總管,你久居於此,可知這種紅葉附近何處有生長?」
胡靖庵道:「雲少俠果然機敏!這種紅葉我們這裡叫醉雲楓,多生在洞庭南岸。至於這北岸,附近只有普陀渡西二十裡處的皋禽灣有生長。」
「皋禽灣?」雲寄桑喃喃自語,「為什麼渡舟會到那裡去呢?難道是兇手殺了人後又駕船到皋禽灣,堆好紅葉後讓船順風離開?那他又為什麼到那裡去?」
「即使順風,由皋禽灣到這裡也要半個時辰,加上普陀渡到皋禽灣的時間,恐怕冷堡主他們是在一個時辰前被殺害的。」顧中南道。
「一個時辰,」雲寄桑搓中指的動作放慢了,「從這裡到起霸山莊還要多久?」
「輕舟的話,半個時辰即可,雲少俠,你是說……」胡靖庵變色。
「雌雄香煞既然是針對鐵莊主而來,想必不會殺了這幾個人便輕易退走。」雲寄桑輕歎。
「轉舵!全速回莊!」胡靖庵的聲音裡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泛黃的白帆被風吹得滿滿的,船頭在湖水中分開箭鏃形的紋路,劃出了一條通向起霸山莊的筆直痕跡。不到一刻鍾,起霸山莊便已遙遙在望。
這是城陵磯港附近的一座小島,正位於洞庭湖與長江的交界處,島的南側水勢平緩,鷗鷺翔集,北側的江水入湖處卻水流湍急,暗潮洶湧。雲寄桑等人的船自島的西側行來,正見到這一正一奇的壯麗景觀。「好!貴莊北望洞庭,南臨大江,虎踞鷹揚,氣度雄壯,果然不愧了這起霸之名。」雲寄桑由衷地讚歎道。
這讚譽換了平時胡靖庵也許會欣然而笑,可此刻他卻有些心神不寧。雌雄香煞不會已然到了山莊吧,那個人此時還安全嗎?
雲寄桑舉目望向這名滿三湘的武林重地,只見整個島方圓不過十哩左右,地勢南低北高,最北端便是一座陡峭的懸崖,長江與洞庭之水便交彙在這崖下。崖下暗石嶙峋,水波激盪處,聲震如雷。島的南側則鬱鬱蔥蔥地生滿了樹木,隱隱地,林子的縫隙中露出了幾角紅磚碧瓦,顯然,那裡正是山莊的大宅所在。但真正吸引了雲寄桑目光的,卻不是這些,而是那些生在岸邊的血海一樣的楓林。那種觸目驚心的紅色讓他的眼前又閃過剛才水中那朵巨大的茶花……
「啊!有船遇險了!」方慧汀突然嚷道。衆人都抬頭望去,果然,島北懸崖下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巨浪間起伏。此時北風大作,大浪不斷將遇難的小船向崖下的亂礁堆裡推去。
「哎呀,那個駕船的姑娘力氣不夠,舵有些把不住了!」方慧汀望著黑點又道。雲寄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力已稱得出衆,但距離如此之遠,他雖然運足了功力,也看不清那浪尖上小小的黑點。而方慧汀竟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姑娘,可見她的目力有多強,果然不愧這「眸燕」的稱號。
「胡總管,我們的船能駛過去麼?」卓安婕突然問道。「能是能,不過距離這麼遠,等我們趕到了,怕也……」胡靖庵沒有說下去,衆人卻都明白,那就是已經趕不及救人了。
「雲大哥,你想想辦法,救救那個姑娘吧!」方慧汀急道。雲寄桑默默地搖了搖頭,兩船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他縱有千條妙計,也是無能為力。一個巨浪打過,黑色的小點已經在水面上消失不見。衆人齊聲驚叫,方慧汀忍不住閉上了秀目。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自崖上響起。一個淡淡的灰影自三十餘丈高的崖上一躍而下,身形如雁,輕盈地在空中翺翔出十餘丈後,準確地扎入到黑點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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