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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香煞

書籍編號:128

作者:楊叛

封面繪者:

美術設計:楊曉惠

責任編輯:吳令葳

出版日期:2005-12-01

ISBN:9867172272

定價:49

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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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已絕版

鬼影瀰漫 傳奇武俠 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亂了。 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 聽到了這女子歌聲,然後聞到一股香氣,夾雜著鬼氣腐爛的味道。 江湖上血殺頻傳,都是神秘的雌雄香煞所為。少年雲寄桑奉師命前往起霸山莊援救。雲寄桑路上湊巧與眸燕卓安婕等人相遇,一同過江。 沒想到,前來迎接的起霸山莊總管胡靖庵帶來了起霸莊主暴斃的噩耗,緊接著又發現早一步來救援人也死在孤舟中。 從渡船橫屍至懸崖血案,神秘的死香煞似乎無處不在…… 在那陣腐臭的香氣中,這孤島上的豪雄能否劫後餘生?

著名網路作家,生於上世紀70年代。
代表作有《小兵物語》、《梅影埋香》、《死香煞》、《北京戰爭》。
現就讀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
其創作涵蓋範圍極廣,於武俠奇幻、長中短篇皆有涉獵。短篇創作提倡「簡單武俠」理念,在網路寫手圈中引起極大的廻響。長篇小說《北京戰爭》在網上連載,引發閱讀熱潮。
第一章 死香
第二章 起煞
第三章 山莊
第四章 血案
第五章 疑雲
第六章 迷霧
第七章 屍蠱
第八章 香囊
第九章 苦情
第十章 連環
第十一章 滅凶
第十二章 真相
尾聲

第一章 死香
秋意深得惆悵。雨霧中,大地冷峻得沒有一絲生氣。走在通往岳陽大道上的這一票人馬,越發顯得孤零零的了。

大隊中間的馬車內,身披大紅素羅霞帔的冷瑤惜,心思和身子一起隨著馬車的顛簸而起伏不定。她將要去的路洲,會是個怎樣的地方?那個有少俠之稱的薛昊,又是個怎樣的人?

渾厚的男音在轎簾外親切地響起:「小姐,覺得悶嗎?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歇,等過了這陣雨再趕路好了,這裡離青萍縣城不過二十哩路了,也不用那麼急……」說這話的是她冷家玄幽堡中八金剛之一的馬景明。

對這位穩重明理的長輩她一向非常敬重,於是便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時趕路確是讓衆位叔叔們辛苦,那就麻煩馬伯伯了……」

馬景明叱喝一聲,催馬向前趕去,一邊大聲吆喝道:「各位兄弟,咱們加把勁兒,小姐發話了,就在前面那片楓樹林裡歇歇!」那些本已被雨淋得叫苦連天的騎士們聽了這話,頓時精神一震,紛紛吆喝著催馬前行。一時間,冷瑤惜滿耳都是滾雷般的蹄聲。

轉眼間已來到那一片楓林前。馬景明將手一揚,衆人紛紛勒住馬匹。他將馬帶了幾步,用一個老江湖的目光默默地觀察著這片樹林。繁密的紅楓樹掩映在雨霧中,絢爛得讓人迷醉。陣陣微風自林中掠過,層層疊疊的楓葉起伏著,宛如血色的波浪。除了風聲,整個樹林一片死寂。無由地,馬景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喃喃道:「奇怪,沒有鳥獸的動靜……」

一個騎士突然指著前面輕呼道:「馬頭兒,你看,那是什麼?」馬景明抬頭望去,只見大路的盡頭,悠悠蕩蕩地轉出一騎。雨霧迷離,一時無法看清馬上坐著的是什麼人。只見那馬沿著大道緩緩前行,忽而停下,忽而走向路邊,就像一匹無主的孤騎。

「來者不明,大家留神!」馬景明低聲喝道。衆人神色凝重,紛紛將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那馬繼續走著,馬上的人也仍舊低著頭,沒有任何動靜。

走得近了,衆人已看清楚。馬上的人一身灰衣,戴著遮陽笠,腰側有劍,鞍後有馬包捲毯,一副走江湖的模樣。一名年輕騎士輕聲驚呼:「好像是李閏,替我們打前站的!」

「不錯,我識得他的衣裳和馬,他怎麼又轉回來了?」另一名騎士也不安地道。

「噤聲!」馬景明喝了一聲。衆人靜了下來。

一名高大的黑衣騎士催馬向前幾步,來到李閏馬前丈許處便停住,大聲問道:「李大哥,前面可是出了什麼變故?」李閏低著頭坐在馬鞍上,不言不語,整個人都隱藏在斗篷的陰影裡。高大的騎士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正想再說什麼,突然輕輕「咦」了一聲,翻身下了馬。

雨下得越發地密了,馬景明只是看到那騎士彎下腰,從李閏馬前不遠的地上拾起了一件東西,在手中慢慢翻看著。他舔了舔嘴唇,正想問一句,卻見那高大的騎士退後一步,好像拽住了什麼東西一樣輕輕一拉。「噗」的一聲輕響,馬上那人頭顱立時向前滾落,四肢隨即剝離,軀幹也裂成血肉碎塊散落,紫紅的鮮血沿著高大的馬身淅瀝地流淌,原本挺立在馬鞍上的身體竟然一下子在雨中崩塌碎裂了。

高大的騎士踉蹌倒退了幾步,嘴巴張大到極限,不停地吸氣,卻叫不出聲來。他轉過身,恐懼地望著馬景明,嘴唇不停地顫抖,臉上每一條肌肉都在縮緊,變了形的面孔充滿了絕望與恐懼。馬景明渾身寒毛豎起,定了定神,大聲喝道:「快回來呀!」

高大騎士渾身一震,這才轉身,沒命似的向這邊奔了回來。剛剛跑出十幾步,又是「噗」的一聲輕響,如同被一把無形的鍘刀凌空斬過,他的頭顱從頸上突兀地飛離,直直地升起幾丈高才向下跌落。鮮血噴泉般從脖頸中噴射而出,無頭的軀體卻依舊蹣跚地向前奔跑了數丈才猝然跌倒。衆人尖聲大叫。

馬景明咬了咬牙,大喝一聲:「護住小姐!」搶先縱下馬,提刀站在馬車前。其他冷家堡的騎士也紛紛拔出兵刃,神情緊張地聚攏在馬車四周。

冷瑤惜人在車內,沒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忙問道:「馬叔,出了什麼事麼?」

「大小姐,你好好坐在車內,千萬不要出來,萬事有我……」馬景明的聲音依舊鎮定,但鬢角額頭已全是汗水。

***

好半天,外面也沒有動靜。冷瑤惜正在疑惑,就聽見一陣細細的嗡鳴聲從前面傳了過來。接著有人驚恐地道:「老天!那是什麼?」然後是馬景明的怒吼:「大家小心!」隨即,兵刃的破空聲不住地響起,然而卻沒有任何刀兵撞擊聲。似乎所有人都在瘋狂地揮舞著兵刃,和一個無形的敵人作戰。

怒喝聲,慘叫聲,馬的狂嘶聲,屍體倒地聲,殘忍地刺痛冷瑤惜的耳膜。她拼命地捂住耳朵,緊緊閉上了雙眼。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聲音又一一沈寂,外面只剩下馬景明沈重的喘息聲。

「出來!」他用一種變了腔調的聲音大喊道。沒有回答。「出來——!」他又用更大的聲音繼續喊道。

林風拂動,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

「青湳,你看,他們都死啦,你開心麼?」一個低沈而好聽的男子聲音溫柔地響起。隨即,一陣輕輕的女子笑聲響了起來。這笑聲忽東忽西,縹緲不可捉摸,似乎發笑者是一個鬼魂,在四周任意地飄蕩。聲音雖然清脆悅耳,卻隱隱地透出一種絕望的瘋狂。

冷瑤惜嚇得渾身顫抖,捂著耳朵的手更緊了。但無論她捂得再怎麼緊,那聲音還是毫無阻礙地傳入她的耳中。「青湳,你說,剩下的這兩個人都殺掉好嗎?」那男子又問道。這一次冷瑤惜聽清了,聲音是從左側的樹林中傳出的。顯然,馬景明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大吼一聲,挺刀撲去,只幾個起落,便衝入林中。

一陣低低的笑聲,跟著便是馬景明的尖叫,他的叫聲尖銳而扭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懼,彷彿看到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又是好長的一段死寂。

冷瑤惜渾身冷汗,雙手顫抖不停,卻始終不敢去掀開轎簾。「馬叔武功那麼高,一定會沒事的。他會帶我上路洲,和薛昊成親。爹不是這麼告訴我的嗎?爹的話從來不會錯的,從來不會……」她顫抖著反覆告訴自己,彷彿一停下來,又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緩慢而沈重的腳步聲在轎子左面的林中響了起來,一步又一步地逼近。「馬叔……」冷瑤惜試探著叫道。腳步聲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緩慢地響起。

冷瑤惜突然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這香氣和女子平時施用的脂粉香十分相似,卻極為濃烈,而且,在香氣中還夾雜了一絲腐爛的氣息。彷彿接近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上了濃妝的女子屍體。

這個念頭一起,冷瑤惜一陣恍惚,似乎真的看到一具盛裝的女屍在向自己一步步走來。又一陣女子歌聲輕輕響起:「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亂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歌聲淒迷幽怨,又帶著幾分鬼氣。冷瑤惜瑟瑟地聽著,毛髮倒豎,身體已變得冷硬僵直。

外邊的歌聲在馬車四周飄盪著,到了車門前卻突然靜止。冷瑤惜驚恐地望著車門,那混雜著死人味道的濃烈香氣隔著門簾隱隱傳入她的鼻中。那唱歌的女子就在車門外。

突然,一隻手伸進了一半,握住了門簾——

細長的手塗了厚厚的脂粉,白得嚇人。手背上滿是層層的皺褶,長而彎曲的指甲黑得沒有任何生氣。那只手拽住門簾猛地一拉——門簾脫落。

「啊——啊——啊——」冷瑤惜那恐怖而絕望的尖叫聲驚起了林中無數的飛鳥,振翅高飛……

***

雲寄桑趕到洞庭湖畔的普陀渡時,已是九月十二,離寒露恰恰還有三天時間。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洞庭湖上雲霞如火,紅葉含霜,寒鴉悲號,一派肅殺景象。普陀渡是嶽陽以東二十哩處的小渡口,平時少有遊客來,此刻更是空無一人,只有幾棵垂柳在瑟瑟秋風中悠然地搖擺。雖然知道不是睡覺的季節和時辰,無奈已是睡意大作,雲寄桑當下找了棵粗大的垂柳攀了上去。脊背剛一靠樹幹,雙眼便再也睜不開,不多時,便打起了呼嚕。

睡了不知多久,一陣涼風襲來,他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矇矓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盯著自己,揉了揉眼睛,不錯,真的有人在盯著自己,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少女身著黃藍相間的水田衣,外面罩了件月白色的披肩,下面是素白的百褶裙,彎眉翹鼻,紅唇如豆,明眸似水,格外的清新純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似帶著種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見他醒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裝作在看湖畔的風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見他還在望自己,忙又轉頭。片刻後開始喃喃自語:「天氣這麼冷,嗯,一定要多加衣服……」

雲寄桑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覺得這少女很是有趣,長得可愛,心地也好。正想著,不防一陣秋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撓了撓腦袋,覺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著他,猶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沒有買衣服的錢啊,沒有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雲寄桑抱了抱拳:「多謝,我不是沒衣服,而是剛好前幾天和人賭錢,把衣服輸掉了。」

少女輕輕地「啊」了一聲,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好半天才抬頭,認真地望著他道:「賭錢是不好的,你以後不要賭了好不好?」

沒想到被人看成賭棍,雲寄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點了點頭說:「是,我知道了。」

少女的臉上露出喜色,高興地說:「這就好了,我決定借錢給你買衣服。」

雲寄桑連忙搖頭:「不用了,我馬上要坐船走了。」

「坐船走了?去哪裡?」少女問道。

雲寄桑猶豫了一下,坦然道:「起霸山莊。」

少女一驚,愕然望著他:「怎麼你也去起霸山莊?你去那裡做什麼?」

雲寄桑沒有留意到少女口中的「也」字,茫然地看著天空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裡能做什麼,不過是奉了師命而已。」以他的本性,是不想捲入這些江湖是非的。

「師命?你的師父是莊主鐵鴻來的朋友麼?」少女訝問道。

「算不上,不過鐵莊主向他老人家執晚輩之禮。」雲寄桑微笑著,能在等渡船的時間裡和一個這樣可愛的少女聊天,也是一種享受。

少女眼中露出明顯的懷疑之色,搖頭道:「我不信。」也難怪,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在江湖上聲名顯赫,門人弟子遍天下,要他執晚輩之禮的人物的確稱得上鳳毛麟角。

雲寄桑聳聳肩,道:「我師父可是這世上最有智慧的人。天文地理、陰陽五行、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而且胸藏十萬甲兵,更能未卜先知,有什麼不信的?」

「我怎麼覺得像個賣大力丸的?」

雲寄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女子聲音自遠處響起:「阿汀,你可不要胡說,你可知他的師父是誰?除了中原第一智者公申衡前輩,天下哪還有第二個人當得起剛才的那些話?」聲音響在天邊,收於咫尺。可見這發話之人輕功是如何的高妙。

少女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得大叫起來:「卓姐姐!你總算來啦!」雲寄桑望向那發話的女子,只見她一襲白色襦裙,頭上懶懶地綰了一個挑心髻,身負古劍,腰間掛了一青一黃兩個酒葫蘆,雙眸帶笑,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心頭一顫,低下頭去。暗想:終於又見到她了……。

少女親熱地投入白衣女子的懷中:「卓姐姐,你來晚了。」 她轉瞬又想起了方才的話,秀目瞪得圓圓地道,「他真是公申前輩的弟子?卓姐姐你認識他啊?」

「我自然認識,而且在這小子流鼻涕時就認識了。剛才路過嶽陽時,聽說有個雲姓少年連著幾天進賭場,將贏來的幾萬兩銀子救濟了黃河災民,又在地頭蛇過山虎惱羞成怒前大輸了一場,給了對方一個臺階下後巧妙地脫身而去。便知道是我那可親可愛的雲師弟來了。我可說得對嗎?」白衣女子望著那少年抿嘴一笑。

「雲寄桑見過卓師姐。」雲寄桑恭敬地給白衣女子施了一個師門大禮。白衣女子名叫卓安婕,師出靜宗大成師太門下,與他的師門頗有淵源,在這個女劍手身上,他總是感到一種溫和的壓力,總是止不住地拘謹。

「你也是為了起霸山莊一事而來的吧。此事牽涉甚廣,除了少林、峨眉、布衣丐幫這些名門大派外,玄幽堡、路洲薛家、雪雷幫的人也捲入了。這其間的隱情,著實不小。」卓安婕的聲音低沈了許多。

「是啊,『寒露輕,起霸難,死香出,雌雄現』。」雲寄桑緩緩道,當這四句偈語出現後,家師曾歎:『這四句話不知要在這八百里洞庭湖中,掀起多少血雨腥風』……」

「卓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少女好奇地打斷。

卓安婕微微一笑:「看,我竟忘了介紹。我的這位小妹妹是驪府府宗李知秋的得意高徒——方慧汀,這次是我特意邀她來赴起霸山莊之約的。」

雲寄桑一愣,沒想到她竟然是卓安婕邀來的。更加讓他猜不透的是,這樣兇險的事,為何要找這樣一位不通世事的小妹妹來做幫手?卓安婕看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卓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呢!」方慧汀纏著不放。

「阿汀,這幾個月來,你該聽說過江湖上出現了雌雄香煞的事了吧?」卓安婕道。

方慧汀點了點頭:「嗯,聽說他們兩個來無影,去無蹤,殺了很多人。連路洲薛家正要過門的媳婦兒都殺掉了,好可憐啊!」

「可是至今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孔。」卓安婕目光中有些茫然,「上個月,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接到了一張雌雄香煞發出的拜帖,上面就寫著你雲大哥剛剛說的那四句話。」

方慧汀驚訝地望瞭望雲寄桑,又望瞭望卓安婕,有些害怕的樣子:「那是不是說,雌雄香煞會在起霸山莊出現啊?」

「正是如此,算上今天,三天後便是寒露。師父說過,要揭開雌雄香煞之謎,全在那時的起霸山莊之約。」雲寄桑對師父公申衡一向是極有信心的。

卓安婕輕輕拍了拍方慧汀的肩膀:「別怕,卓姐姐保證那兩個怪物不會傷到阿汀的。」

方慧汀嗯了一聲,又將頭埋入她的懷裡。雲寄桑在一邊看得直搖頭。

***

三人聊著天,等著那該兩個時辰就接一次人的渡船,可船一直沒有蹤影。雲寄桑望瞭望天色,到樹邊折了一根筆直的柳枝,比了比長度後,插入地上,看著柳枝的陰影道:「再有一刻鍾就到酉時,船該來了。」

「那是什麼?」方慧汀好奇地問。

「那是日晷之術,以觀影之法,測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準確時間……」卓安婕低聲解釋,話語未畢,她向著西北方向,含笑道,「看,又有人來了。」

果然,遠遠地走來三個人。當先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赤如血的黑衣大漢,背著把九環破山刀。左面的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乞丐,雖然一身藍衣襤褸不堪,卻氣宇不凡,雙目如電,背負的青銅雙鐧頗為惹眼,渾身上下都透著精幹之氣。另外一個中年人看來已年過四十,面如古玉,長髯飄拂,頭頂方帽,足蹬雲履,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沒帶兵器,卻提了一個檀木藥箱,看起來倒像是一位走方郎中。

那黑衣大漢身材既高,步子便大,只幾步便跨到了渡頭,四下張望了一番,大笑道:「哈!還沒來船!老班這回可趕上了!」

方慧汀瞪著一雙秀目望著他,心道:「這個大個子又是什麼人?」

雲寄桑和卓安婕早已清楚對方是什麼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大漢見方慧汀那樣盯著自己,便大聲問:「小姑娘,你總是盯著我幹嗎?不認得本塢主嗎?」

方慧汀搖了搖頭。那大漢把臉一沈,大聲道:「你這個小姑娘,身在洞庭湖,連本塢主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可也太不把我們洞庭湖的好漢放在眼裡了!」

方慧汀聽了,卻不惱,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洞庭三十六塢的龍頭塢主班戚虎!我說得對麼?」

大漢咧開嘴轟雷般地大笑:「不錯!正是本塢主!」隨即又一瞪牛眼,問,「你們又是什麼人?幹嗎也在這普陀渡等著?」

方慧汀看他凶巴巴的樣子,縮到了卓安婕身後,探頭噘嘴道:「這是我的好姐姐卓安婕,我……」

「別月劍?」話未說完,那個中年乞丐突然失聲打斷道。那位郎中模樣的男子雖然沒有出聲,卻也露出震驚之色。班戚虎張大了嘴巴,望了卓安婕好一陣,才瞟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道:「不知卓女俠大駕光臨洞庭,可也是為了那件事麼?」

「不錯。」卓安婕懶懶地道,「我們幾個都是為了此事而來,班塢主呢?」

「洞庭三十六塢和起霸山莊是老鄰居了,遇到這樣的事,班某自然要幫一把。洞庭湖的好漢,都是喝洞庭湖水長大的,講的就是一個義氣!」班戚虎一拍胸脯,大咧咧地道。

「這麼說來,陸堂主和顧先生也是為了助起霸而來?」卓安婕又轉向另外兩人。

那精壯的中年乞丐拱手笑道:「真是難得,卓女俠竟也知道陸某微名。不錯,鐵莊主和我們布衣丐幫一向交好。陸邊和顧先生正是奉幫主之命,來助起霸一臂之力。」那位顧先生也還了一禮,卻還是沒有出聲。

卓安婕微笑道:「看來這次起霸之行,勝算又多了幾分……」

「喂,你知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人麼?」方慧汀在一邊和雲寄桑咬耳朵。

雲寄桑的耳朵被她的小嘴吹得又麻又癢,忙將頭一偏:「這兩個可不是傢伙,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陸邊是布衣丐幫的刑堂堂主,據說一身武功不在幫主之下。那個顧先生更不得了,他就是人稱『瘦壺公』的顧中南,不僅醫術獨步天下,而且武功高絕,是丐幫僅有的三位供奉之一。」

「原來他就是『瘦壺公』啊,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呢,聽說他連死人都能醫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方慧汀興奮地道。

「我不知道,要不你親自試上一試。」雲寄桑戲謔道。方慧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那邊卓安婕已將雲、方二人做了介紹。「眸燕」之名倒沒有引起什麼反應,待說出雲寄桑的身份,顧中南竟一改方才的淡然,激動道:「原來是公申前輩的得意高徒!若雲少俠他日回到師門,請轉告公申前輩,十五年前襄陽的那張方子讓顧中南受益終身,中南願一生以師視先生。」

「這麼說來,顧先生與寄桑也該算是同門之誼了。」雲寄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寄桑在樹上睡覺,受了些風寒,不知師兄能否給點兒藥,幫師弟我驅驅寒氣?」大家聽了他的話,忍不住都笑。

顧中南微微一笑,掏出一粒丸藥遞了過去:「吃了它,保你半月之內都不會著涼。」

雲寄桑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方慧汀見他臉皮這樣厚,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頭。

卓安婕望著天邊突然道:「各位,船來了……」

第二章 起煞
衆人抬頭望去,果見一葉扁舟正自天際駛來。遠遠地,舟中人已高聲道:「諸位可是起霸山莊的客人麼?」班戚虎忙打招呼:「正是,你不是老胡、胡總管麼?」

這時船已近了,只見船頭所立之人一身白色孝衣,修眉鳳目,生得頗為秀氣。面色雖然蒼白,可是太陽穴高高凸出,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雲寄桑對江湖知名之士頗為熟悉,但對這位總管卻陌生得緊,正仔細看時,卻聽卓安婕在一邊道:「這位胡總管表字靖庵,文武雙全,可說是莊主鐵鴻來的左膀右臂。起霸山莊能有今天的規模,此人居功至偉。」

說話間船已近岸,胡靖庵不等船靠岸,騰身而起,大鳥般躍過五丈餘寬的水面,輕飄飄落到岸上。衆人見他露了這手輕功,心中都是暗暗喝采。

他甫一上岸,便團團抱拳見禮:「胡靖庵迎駕來遲,各位恕罪。」

班戚虎咧著大嘴笑道:「不遲不遲,現在剛剛好是酉時,我們幾位都是熟識了,」說著一指卓安婕,「這位姑娘就是……」

「不勞塢主,『別月劍』卓女俠鼎鼎大名,胡某怎會不知?」胡靖庵打斷道。他深施一禮後,又轉向方慧汀,「這位想必就是卓女俠的手帕交,『驪府十三燕』中年紀最輕的『眸燕』方慧汀方姑娘吧?胡靖庵有禮了……」方慧汀見有人聽過自己的名號,一時間只顧開心,卻忘了還禮。「至於這一位,如果我沒猜錯,想必就是天下第一智者公申先生的高徒,前些日子大鬧嶽陽的雲寄桑雲少俠了。」胡靖庵竟一口氣道出了所有人。

雲寄桑一愣,這胡靖庵人在莊內,卻對外界事如此了然,看來卓師姐所言非虛,的確是個人物。這時,班戚虎插嘴道:「老胡,看你一身孝服,莫非莊上有人去世了?不知是何人故去?」

胡靖庵一臉悵然:「正是敝莊莊主,鐵鴻來……」

衆人均一驚。這次來本為解起霸之難,沒想到莊主卻在寒露之前猝死!

班戚虎性情急躁,搶著問道:「鐵大鬍子死了?老胡你可別開玩笑!」

胡靖庵苦笑:「靖庵是拿莊主的生死來開玩笑的人嗎?」

陸邊皺眉道:「鐵莊主是怎麼死的?事前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瞞陸堂主,鐵莊主乃是三天前暴死於內宅,莊內的大夫說是舊疾復發、氣血崩潰而死,但據靖庵判斷,怕不是病死,而是遭人毒殺……」

陸邊變色:「毒殺?什麼毒?」

「從莊主的屍體裡並沒有驗出毒來,不過靖庵以為莊主內功深湛,雖然身有舊疾,可近些年他少在江湖走動,對於養生之道又甚是熱衷,不會暴病而死……」胡靖庵沈吟道。

「胡總管,不知莊主死時面色如何?」顧中南突然問道。

「這個麼……」胡靖庵微微猶豫了一下,「莊主面色如常,神色安詳,身體也十分鬆弛,可是雙拳卻不知何故,緊緊地握著,我曾經以為他拳中握著什麼東西,可後來卻發現空無一物……」

顧中南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不知顧先生對於敝莊主之死有何高見?」胡靖庵抱拳相問。

顧中南微微一笑:「這個,要看了鐵莊主的屍身才能知道。」

雲寄桑在一邊靜靜地聽他們對話,心中暗忖:鐵鴻來在寒露將至、雌雄香煞臨頭時暴死,未免有些蹊蹺。若真是遭人毒殺,則很有可能是兇手怕各路高手到來後,沒有了殺鐵鴻來的機會。這樣說來,兇手不是也在起霸山莊中麼?還是裡面另有別的原因呢?他不覺抬頭遙望洞庭湖。只見山巒突兀,漁帆點點,水天一色,鷗鷺翔飛。然而日落西沈,水霧茫茫之中,又透著無盡的詭秘。

方慧汀卻沒有這麼多念頭,她本來就和鐵鴻來素昧平生,只是因為卓安婕邀請才來,轉過頭問道:「卓姐姐,那我們還要去起霸山莊麼?」衆人聽了她的話,都是一愣。不錯,他們本來就是為了前來助鐵鴻來一臂之力的。可現在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必要去起霸山莊?

胡靖庵向所有人深施一禮:「各位,自雌雄香煞現世,所到之處必無活口。鐵莊主雖然去世,可我們少莊主年幼,孤兒寡母逢此大難,又有遭煞之險,還請各位念在故舊之情上出手相助,只要熬過了寒露之期,各位要走要留,就悉聽尊便了。」

衆人彼此望望,沒有再說什麼,一一上了船。渡舟緩緩撐離了普陀渡,向洞庭湖深處漂去。

***

雲寄桑盤膝坐在左舷側,望著水天一色的浩瀚景象。他雖然身離衆人,可船上的每個人的細微舉動,甚至深水中魚兒吐泡的聲音也能一一化為具體的印象,傳入他的心中。這是一種奇特心法,它有一個好聽的名稱——六靈暗識。

「老胡,你這船上有酒麼?老班我在嶽陽醉仙樓等顧先生和陸堂主,一直等到嗓子冒煙他們才來,結果一口酒也沒來得及喝就往這普陀渡趕,現在酒蟲都快造反啦!」 班戚虎的粗嗓門響了起來。

「班塢主,這可怨不得陸某,都怪我們的大神醫忙著懸壺濟世,把時間都記錯了,我也是為了等他才遲到。」陸邊微笑著解釋道。顧中南手捋鬚髯,但笑不語。

「哎呀,船上是沒有酒的,塢主只好再忍忍吧。」胡靖庵歉然道。「胡總管,這些天來,你每次都是親自來接客的麼?」卓安婕忽問道。

聽了這話,雲寄桑心中一動。不錯,作為起霸山莊的大總管,平日已絕少得閒,莊主去世的話,更是日理萬機,怎會有空親自來接客?卓師姐好細密的心思!

「不瞞卓女俠,這次我親自來普陀渡口,一方面是迎客,顧先生曾經數次救過我們大少奶奶的命,是我們起霸山莊的恩人;另一方面,是因為未時的渡舟遲遲不歸,在下擔心出了什麼差池,忍不住來看看。」

「哦?那胡總管找到那未時的渡舟了麼?」

「沒有,按理說一個時辰前就應該到了莊內了,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卓安婕點了下頭:「那這些日子莊內都來了哪些客人?」「這兩天莊內已經到了不少高手,少林苦禪大師、辰州言家的高手言森、路洲薛家的少門主薛昊,還有洛陽大豪金大鍾……」聽到金大鍾的名字,卓安婕突然道:「那胖子也來了?你可要小心你們莊裡的酒窖才好。」

「呵呵,想不到卓女俠和金員外竟然是故友,至於敝莊的酒窖麼,所藏甚秘,卓女俠但請寬心。其餘便是雪雷幫的任幫主夫婦……」

「好傢伙,連雷霆劍和雪蘭玉女也被你請來了!鐵鴻來真是好大的面子!」班戚虎咋舌道,「想必還有其他厲害角色吧?」

「是,聽說武當白蒲道長,玄幽堡主冷閏章也要趕來,差點兒忘了,我們莊主的至交好友、瀟湘一鶴喬翼也趕到了。」

「這位喬翼兄近年來聲名鵲起,聽說是三湘近十年來唯一配稱大俠的高手。」說話的是卓安婕。
「不錯,喬大俠急公好義,三湘的百姓們,少有不受他恩情的,很多人家裡都供了他的長生牌位。若非如此人物,我們莊主又怎肯引為平生至交呢?」胡靖庵又是一陣哈哈。「是麼,那安婕倒要見識一下了。」卓安婕溫和地說。

聽她對這位瀟湘一鶴如此推崇,雲寄桑突然停止運功,同時心中一動,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了。他靜靜地注視著深沈的湖水,默默地問自己:為什麼對卓安婕剛才那一句不經意的話感到妒忌?其實,早在自己還是一個孩童之時,便已暗暗喜歡上這位灑脫不群的師姐了吧……

一片紅葉被湖風吹著漂了過來,他順手撈起來,托在掌心。楓葉是深紅的,襯著他雪白的掌心,有些冷豔的味道。

「雲大哥,你的手真秀氣,倒有點兒像女孩子的手……」方慧汀在他沈思的當兒,靠近他身邊,嘻笑著說。

雲寄桑猛地一下把手握了起來,隨即微微一笑,又把手緩緩張開,輕輕吹了口氣,那紅葉被風捲著飛離了他的掌心,向遠方飛去。

方慧汀饒有興趣地望著他這孩子氣的舉動,突然嚷道:「雲大哥,你看,你的手心被染紅了!」

雲寄桑一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有一片淡淡的紅印,他心中一動,突然舉起手放在鼻端聞了聞,驚道:「有血腥氣!」說著,他伸手朝水中一探,隨即大聲喝道:「水流東南……胡總管!」

人影一閃,胡靖庵已現身左舷:「什麼事,雲少俠?」

「請將船駛向西北!」雲寄桑表情凝重。

「這是為何?」胡靖庵一臉訝然。

「雲大哥發現西北方向漂來的一片紅葉上沾有血跡。」方慧汀插嘴道。

「雲少俠是指……快!改舵西北!」胡靖庵也急了。

「希望我猜錯了。」雲寄桑喃喃自語。

行不多久,衆人便望見一點帆影正孤零零地漂在水天的交界。沒有人再說話,渡船沈默地破水前行。

離船還有近二十丈時,胡靖庵不安地道:「沒錯,那是我們莊內的渡舟。」

方慧汀突然皺鼻道:「這是什麼味道啊,好怪。」即使她不說,衆人也已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夾雜著腐臭的奇異香氣,濃烈得讓人有喘不過氣來。

「紅葉……」卓安婕輕聲道。果然,那條渡舟在水面上靜靜地起伏著,舟上堆滿了厚厚的一層紅葉。讓人驚心的是,一隻穿著白襪雲履的腳從紅葉堆中怪異地伸了出來,那種僵硬的姿態佈滿死亡的氣息。

***

微風拂過,不時有片片的紅葉從船上飄落水面。而紅葉上黏稠的鮮血不住溶入湖水中,將渡船方圓數丈內染成一片詭異的深紅。整個痕跡自上方望去,便如同水面上綻放著的一朵巨大的山茶……

雲寄桑當先躍向對面的渡舟,胡靖庵緊隨其後,陸邊和顧中南對視一眼,也躍了過去。班戚虎雖然天生神力,輕功卻並不擅長,只能在這邊瞪著眼乾著急。方慧汀剛想過去,卻被一隻手輕而有力地按住了肩膀。轉頭一看,卻見卓安婕正輕輕地衝她搖頭。

「卓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怎麼這麼多血啊,還有這個味道?」她急切地問。卓安婕瞇起了長長的秀目,淡淡地道:「起煞了……」

整堆的紅葉被掃到湖水裡,鮮血沿著湖水泛開,水中那朵紅色的山茶便也越開越大了。紅葉下,是一堆殘碎的屍體。拼認屍身的工作沈默地持續著。雖然陸邊幾人終日在兇險與血腥中打拼,但這種令人作嘔的場面卻還是第一次得見。

所有屍身的頭顱都不見了,他們只有從兵器和服飾上進行辨認。這次遭了毒手的是玄幽堡的堡主冷閏章和武當白蒲道長。那幾個船工自然也跟著遭了殃。

「沒想到,冷堡主愛女才喪,大仇未報,他竟又……這雌雄香煞未免太狠,碎屍奪頭,竟連船工也不放過,真真濫殺。」陸邊道。

雲寄桑右手的拇指輕輕地搓著中指,這是他深思時的習慣動作:「說起來,雖然最近雌雄香煞橫行江湖,行為令人髮指,可是卻從沒有什麼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唯一的活口也被刺瞎了雙目,只說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聲音。如此說來,未必就是雌雄香煞喜歡濫殺……應該是他們根本不想讓別人見到他們的真容。」

「雲少俠高見!其實胡某也一直在懷疑,為何一下憑空出現兩個這樣可怕的煞星!仔細想來,十之八九是江湖成名高手改扮。」胡靖庵點頭附和。

「還有這些紅葉,為什麼兇手殺了人,還要這麼大費周章,將這許多的紅葉堆在這些屍體上?而前幾次行兇時,則沒有如此……」雲寄桑沈吟著,忽又道,「胡總管,你久居於此,可知這種紅葉附近何處有生長?」

胡靖庵道:「雲少俠果然機敏!這種紅葉我們這裡叫醉雲楓,多生在洞庭南岸。至於這北岸,附近只有普陀渡西二十裡處的皋禽灣有生長。」

「皋禽灣?」雲寄桑喃喃自語,「為什麼渡舟會到那裡去呢?難道是兇手殺了人後又駕船到皋禽灣,堆好紅葉後讓船順風離開?那他又為什麼到那裡去?」

「即使順風,由皋禽灣到這裡也要半個時辰,加上普陀渡到皋禽灣的時間,恐怕冷堡主他們是在一個時辰前被殺害的。」顧中南道。

「一個時辰,」雲寄桑搓中指的動作放慢了,「從這裡到起霸山莊還要多久?」

「輕舟的話,半個時辰即可,雲少俠,你是說……」胡靖庵變色。

「雌雄香煞既然是針對鐵莊主而來,想必不會殺了這幾個人便輕易退走。」雲寄桑輕歎。

「轉舵!全速回莊!」胡靖庵的聲音裡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泛黃的白帆被風吹得滿滿的,船頭在湖水中分開箭鏃形的紋路,劃出了一條通向起霸山莊的筆直痕跡。不到一刻鍾,起霸山莊便已遙遙在望。

這是城陵磯港附近的一座小島,正位於洞庭湖與長江的交界處,島的南側水勢平緩,鷗鷺翔集,北側的江水入湖處卻水流湍急,暗潮洶湧。雲寄桑等人的船自島的西側行來,正見到這一正一奇的壯麗景觀。「好!貴莊北望洞庭,南臨大江,虎踞鷹揚,氣度雄壯,果然不愧了這起霸之名。」雲寄桑由衷地讚歎道。

這讚譽換了平時胡靖庵也許會欣然而笑,可此刻他卻有些心神不寧。雌雄香煞不會已然到了山莊吧,那個人此時還安全嗎?

雲寄桑舉目望向這名滿三湘的武林重地,只見整個島方圓不過十哩左右,地勢南低北高,最北端便是一座陡峭的懸崖,長江與洞庭之水便交彙在這崖下。崖下暗石嶙峋,水波激盪處,聲震如雷。島的南側則鬱鬱蔥蔥地生滿了樹木,隱隱地,林子的縫隙中露出了幾角紅磚碧瓦,顯然,那裡正是山莊的大宅所在。但真正吸引了雲寄桑目光的,卻不是這些,而是那些生在岸邊的血海一樣的楓林。那種觸目驚心的紅色讓他的眼前又閃過剛才水中那朵巨大的茶花……

「啊!有船遇險了!」方慧汀突然嚷道。衆人都抬頭望去,果然,島北懸崖下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巨浪間起伏。此時北風大作,大浪不斷將遇難的小船向崖下的亂礁堆裡推去。

「哎呀,那個駕船的姑娘力氣不夠,舵有些把不住了!」方慧汀望著黑點又道。雲寄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力已稱得出衆,但距離如此之遠,他雖然運足了功力,也看不清那浪尖上小小的黑點。而方慧汀竟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姑娘,可見她的目力有多強,果然不愧這「眸燕」的稱號。

「胡總管,我們的船能駛過去麼?」卓安婕突然問道。「能是能,不過距離這麼遠,等我們趕到了,怕也……」胡靖庵沒有說下去,衆人卻都明白,那就是已經趕不及救人了。

「雲大哥,你想想辦法,救救那個姑娘吧!」方慧汀急道。雲寄桑默默地搖了搖頭,兩船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他縱有千條妙計,也是無能為力。一個巨浪打過,黑色的小點已經在水面上消失不見。衆人齊聲驚叫,方慧汀忍不住閉上了秀目。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自崖上響起。一個淡淡的灰影自三十餘丈高的崖上一躍而下,身形如雁,輕盈地在空中翺翔出十餘丈後,準確地扎入到黑點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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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者書評
    • st94247 2012-02-17

      評鑑等級:5顆星

       

    • 35078496 2011-12-25

      評鑑等級:5顆星

       

    • 0930526393111 2011-11-02

      評鑑等級:5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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